“她可以治好徐公子的病?”阮靜柳面色鄭重。
析秋點了頭,和阮靜柳面對面坐在炕頭上,她心中也是疑惑的很:“說的很有把握,對表哥的病情也很了解。”說著一頓又道:“說是只要三日,三日后就能痊愈!”
她雖然希望徐天青的病能好,不用再受這樣的煎熬之苦,可三夫人說的太過詭異,而蕭延誠和蕭四郎之間又有過結,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讓三夫人給徐天青治的。
所以三夫人說起時,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想到三夫人當時的表情和說的話:“四弟妹你可不要后悔!”
析秋淡淡一笑。
三夫人眉頭一擰,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阮靜柳低著頭,在想著什么沒有說話。
析秋就側目看著她:“靜柳姐,表哥到底是中毒還是怪病?”
阮靜柳一愣,抬頭看著她,目光閃了閃又點了頭,肯定道:“是一種毒,只有苗疆才有的毒!”嘴上說著,阮靜柳心中卻是嘆氣,若真的只是毒那倒是好辦了。
“苗毒?”析秋緊蹙了眉頭:“表哥難道去過苗疆,什么人會給表哥下毒?”她不由想到他身邊的那個啞童,長相也不像中原人,難道徐天青真的去過苗疆?在苗疆不慎被人下了毒?
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可哪里不對呢?
仿佛知道析秋心中所想,阮靜柳沉默了片刻,又道:“他身邊的啞童我查驗過了,他原是正常人能夠發聲,是后天被人用毒所致。”顧不上析秋的驚訝,阮靜柳問道:“三夫人是苗疆人,她或許真的能治也未可知,你”阮靜柳并不知道蕭延誠和蕭四郎之間的事。
“不行!”析秋很堅決的搖了搖頭,看向阮靜柳回道:“你沒見過三哥和三嫂這兩人的行為太過異怪,直覺上三嫂并不像熱心助人的人,即便是,我們彼此立場親疏,她也不可能登門來幫我們!”
阮靜柳蹙了眉頭,看向析秋道:“四爺今日何時回來,我有事請教他。”析秋聽著應道:“他中午不回來吃飯,這段時間朝中事情多我也說不準他何時回來。”
“我今兒也沒事,在這里等等吧。”
析秋依舊垂著眉眼去想三夫人的目的,自三爺和三夫人回府后,聽說一直很安靜,除了偶爾綠珠有些鬧騰外,夫妻兩人幾乎能用安分來形容了,可是越是安靜就越讓她不安,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多操心了”阮靜柳攜了她的手,就將手指放在她脈搏上,邊道:“一切都要以孩子為主,你如此,督都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析秋聽著就嘆了口氣,將她心里的感覺說了出來:“若是平時他定是第一個去衛輝或是揚州的,圣上的圣旨送去一兩日了,閔家也沒有動靜說要赴京面圣,其意思和態度不而喻,江南也不安定,好在圣上也未為難他,否則因為我和孩子反倒讓他兩難了。”說著一頓又道:“若是圣命難違,我想著帶敏哥兒一起回娘家住些日子,四爺也能放心的去處理朝事。”
“我看四爺并未有出征的意思。”阮靜柳想了想回道:“閔家成不了氣候,他們看的不還是榮郡王的動向,如今榮郡王還在京中,榮郡王妃和小公子甚至是太后娘娘,都被圣上握在手中,閔家再笨也不至于為他人做嫁衣,怎么也要確認榮郡王妃和小公子無虞才會動手。”
這一點析秋早就想過,只是嘆了口氣又道:“那天韓將軍出征前,和他在書房待了一夜,聽說韓承連走前,四爺送了一副河南道八府的地圖,上頭細細密密的詳細的標注的進退路線”
阮靜柳聽著目光也動了動,看向析秋笑著道:“督都似是天生為戰爭而生。”
析秋也笑著搖頭,想到他在苗疆出生,在軍帳中落地,可不就是戰場么!
蕭四郎和沈季各站一邊,當今圣上一身明黃龍袍端坐于御案之后,濃眉大眼,眼角有淡淡的細紋,鼻梁不算挺但唇瓣卻很豐潤,身材微胖他看著蕭四郎沉沉的開口問道:“老四,黃達離任,西山不能無人執理,依你之見該由誰擔任此職?”
蕭四郎眉頭微蹙微想了想,看向沈季,沈季垂手立在一邊,他回道:“陳老將軍!”
圣上微微一頓,沈季問道:“陳老將軍?”他想了想又道:“若我沒有記錯,陳老將軍今年已有六十高齡了吧,能勝任?”
沒有過多的解釋,蕭四郎只微微點了點頭。
陳老將軍是三朝老臣,先宣寧侯出征苗疆之時,陳老將軍便是隨軍副將,多次大戰歷練如今告老閑賦在家,現西山大營無人執理讓他去,在蕭四郎看來已是大材小用。
沈季還有些猶豫,看向蕭四郎問道:“此次事情事關重大,我怕他年老及時”不待他說完,圣上已經擺了擺手,道:“以朕看,就依老四所,明日早朝之時就將此事落實。”
沈季頓了頓,沒有再提反對意見,賑災糧一事他心中有愧,圣上也不軟不硬的斥責過了,這會兒涉及到這樣重大的決定,他也不敢再多提意見,縮了肩膀不敢沖在前頭。
圣上頓了頓,看了眼桌上的奏折,頗有深意的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沒有前沒有解釋,但蕭四郎和沈季都明白圣上所指乃是閔家,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去,閔氏不可能立刻進京,但反饋的消息也沒有回來,就連朝中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季也是臉色沉沉的沒有應
“老常。”圣上轉頭去和候在一邊的常公公的道:“今早太醫如何說?”常公公躬身回道:“回圣上的話,太醫及太后娘娘的頭疼之癥一日日加重,藥劑分量也比昨日多出一些。”
圣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常公公又道:“榮郡王妃克敬孝道,這兩日衣不解帶伺候與床前,小公子也很乖,在后花園中由奴才親自挑選的幾個孩子玩耍,到也安樂。”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沈季唇角就露出一抹笑容來。
正說著,忽然門外有異聲傳進,低低的三輕一重,圣上朝常公公看去:“你去吧!”這是內侍們特有的暗號,平日里主子若有事正忙不好直接敲門,便有這樣一套像是暗號一樣的擊打聲,近身服侍的內侍宮女聽到后就會出來詢問,后度量再擇情稟報給主子。
“是。”常常公公應是,慢慢的退到門口又開了門出去。
圣上便攤開手邊的地圖,沈季瞧見就上去幫忙,兩個人展開苗疆滇貴幾地的疆域圖,又朝蕭四郎招招手,蕭四郎過去圣上便點著上面一點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蕭四郎手指在上頭劃了一條線,聲音穩重低低的回道:“八成!”
圣上龍顏展開,微微點頭道:“若此事能成”他看著蕭四郎笑道:“你要任何封賞,朕一律滿足。”
“四哥!”沈季見圣上心情頗好,率先笑了起來:“四嫂可是要生了,怎么也要和圣上討個職位封賞才是。”
圣上笑瞇瞇的看著蕭四郎,蕭四郎垂著眉眼抱拳行禮道:“臣謝主隆恩!”并未說討什么賞賜。
事情未成,說賞賜之尚早,圣上也不過一提,沈季也不再糾纏此話題,三個人又對著苗疆疆域圖說了許多,說到痛快之處圣上則拿了點了朱砂的筆在上頭寫寫畫畫,一番話說完疆域圖已是“面目全非”。
常公公在門外聽到里頭的交談聲告一段落,圣上語氣頗佳,就小心的推門進來,見機回道:“圣上,榮郡王妃”圣上的笑容一頓,便是連蕭四郎和沈季也朝他看來,常公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避無可避的回道:“榮郡王妃以及小公子,剛剛突然暴斃了!”
“什么!”圣上眉頭一簇,聲音冷澈已露怒容:“如何暴斃?太醫呢,可仔細查驗過了?”
常公公哪敢抬頭,就恨不得將腦袋擱在腳背上:“查了,查不出死因,太醫只說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至于是何種毒目前依舊在查!”說著一頓,很識趣的補充道:“沒有脈搏,沒有呼吸!”
中毒死了?在他的眼皮底下中毒死了?
砰的一聲,御案上的茶盅碎在常公公腳邊,濺了一地的茶水:“真是好大的膽子,殺人竟然殺到皇宮里來了。”他負手走了出來,在御書房內來回的踱步,顯得焦躁:“太后呢,太后如今可好?”
“太后娘娘還不知情,只說榮郡王妃和小公子回王府了。”圣上點了點頭,指著常公公的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皇后去了沒有?”
“已經去了。”常公公小心回道。
圣上對他叮囑道:“去告訴皇后,帶人將慈安宮圍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常公公應是緩緩的退了出去,沈季擰著眉頭疑惑道:“此事很是蹊蹺,什么人會對榮郡王妃下手?”
榮郡王也好,閔家也好還是太后娘娘都沒有理由這么做,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是三方平衡的籌碼,誰也不可能傻到將自己的籌碼扔出去!
常公公一路出門,帶著內侍直接去了慈安宮中,皇后娘娘已經坐在正廳之中,下頭跪著一干的宮女內侍,常公公小步走過去,在門外招手將毛姑姑喚了出來,兩人站在廊下說話,常公公將圣上的意思說給毛姑姑聽了,毛姑姑應是:“娘娘已經召了施大人,這會兒施大人也該到了!”
“那就好,圣上和咱們娘娘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常公公微微一笑,頭又朝宮里頭探了探,拉著毛姑姑朝后退了退,小聲問道:“真的死了?”
毛姑姑點了點頭,擰著眉頭道:“像是睡著了一樣,可就是沒了脈搏呼吸,若說郡王妃是裝的,可小公子才這么點大哪里懂這些,也是一點呼吸脈搏也沒有”
那到是,大人能裝,孩子哪里會裝,常公公想了想又問道:“那毒藥呢,還沒有查出來?”
宮里頭太醫院那么多太醫,醫術上都是拔尖的,便是醫術不曾涉及醫書也能算是博覽群書的,什么樣的毒竟然這么多人一個個連見都沒有見過,也太奇怪了些!
毛姑姑也是一臉納悶,這兩年在宮中,她大風大浪也都見識過,各宮的主子們你來我往爭寵的手段,她也見識過,各種毒藥陰損的東西也見了不在少數,更何況這些成了精的太醫們
但結果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您要不要去看看,尸體還停留在偏殿里。”毛姑姑問道,常公公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心頭好奇又想到待會兒圣上問起他不好答,便道:“那灑家就去祭拜一下郡王妃和小公子,也上柱香。”
說著,隨著毛姑姑拐了彎就去了偏殿,偏殿外果然已經守著侍衛,宮女內侍們也守在各處,常公公大步進去,就看見垂著簾子的偏殿內停了一張大床,穿著芙蓉色宮裝的郡王妃面容安詳的躺在那里,七個月的小公子躺在他的身側,常公公并未靠近遠遠的看著,就覺得兩人像是睡著了一樣,面上還余留著紅潤!
他暗暗心驚,垂著頭飛快的接過點燃的線香插在臨時預備的香爐內,就和毛姑姑一起退了出去。
“榮郡王?”析秋一愣詫異的問道:“圣上招榮郡王入宮了?”
天誠點了點頭,回道:“剛剛進的宮。”析秋端了茶盅露出若有所思,阮靜柳也是滿臉的驚怔,看向析秋道:“看來,閔家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圣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析秋點了點頭,榮郡王此一進宮,只怕再也不可能出得來了,只是可惜了榮郡王妃那么小的孩子,稚子無辜
阮靜柳留在府里吃了晚飯,和析秋坐著說話,又聽敏哥兒吹了一首曲子,蕭四郎才姍姍回來,見阮靜柳在房里目光頓了頓,阮靜柳站起來道:“督都回來了,我在等你!”
蕭四郎眉梢一挑,仿佛已經知道了什么事,直接在門口停了腳步,便朝析秋看去點了頭道:“那我送張醫女出去吧。”
析秋也沒有說什么,便送阮靜柳和蕭四郎到門口。
阮靜柳邊走邊道:“不知道四爺可找到那人了。”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只怕對方有意躲避,恐還要些時日。”
“督都。”阮靜柳將析秋說的三夫人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您看,三夫人是不是知道那人身在何處?”說著一頓又解釋道:“這種毒只有下毒之人的血方能解,三夫人既然這么說,就必定知道那人的下落。”
蕭四郎負手而立,唇角勾出一抹凌厲,目光落在幽暗的夜色中,回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有數。”
阮靜柳信任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告辭了。”
“慢走!”蕭四郎目送阮靜柳拐上了抄手游廊,才負手回轉進了榮恩院,析秋正站在門口等他,他三兩步跨進去攬住她輕聲道:“怎么不在里面等!”
析秋笑著和他進了門,回道:“一整日在里頭待著,也出來換換新鮮空氣。”說著兩人進了暖閣,析秋問道:“四爺用飯了沒有?”
“在宮里吃過,圣上日日抓著我和沈季,自是要管飯才是。”有些打趣的意思,析秋也笑了起來,將茶放在他手邊,問道:“說是榮郡王被招入宮了?”
蕭四郎端了茶盅,輕輕吹著上頭的浮沫,應道:“嗯。”說著一頓,余光中就瞧見析秋若有所思的樣子,他輕笑不忍她費心思去想,就直接道:“榮郡王和小公子,薨了!”
“啊?”析秋驚詫不已:“薨了?什么時候的事?”蕭四郎喝了口茶,看著她回道:“正午時分,中毒而亡。”說著,就將常公公描述的話和她說了一遍,析秋聽著詫異至極:“連太醫也查不出是什么毒?”
蕭四郎唇角微勾,漫不經心的放了茶盅道:“太醫能知道的,也不過是書中所錄之毒,天下之大未在其列的不甚枚舉,又怎么會悉數知曉。”
析秋認同點了點頭,當初五夫人和藤秋娘中毒的事,不就是太醫也查不出緣由,后來還是因為一位游歷江湖的郎中看出來是苗毒,想到這里她忽然頓住,看向蕭四郎問道:“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會不會也是苗毒?”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卻是心驚不已,苗毒?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她遇到可能和苗毒有關的事情,徐天青可能是,榮郡王妃可能是
她忍不住便想到三爺和三夫人,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可是榮郡王妃在宮里頭,他們若想下手也不會那么容易吧,想到這里她就將三夫人來的事情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我拒絕了,不想冒這個險。”說著一頓便道:“四爺,您說這些事會不會和三哥三嫂有關?”
蕭四郎喝茶的手一頓,但卻沒有立即否認,析秋看著便越加的確定了,走進蕭四郎確認道:“三哥為何這么做?”
若是徐天青以及榮郡王妃的死和蕭延誠有關,那么他總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報復蕭四郎和宣寧侯府,他沒有必要把事情鬧的這么大費這么多周折
一個人做事目的與情仇名利脫不了干系,那么三爺不會為了情,仇恨的話到是有可能,但如前面所說他要報仇也該是宣寧侯府不該摻和到榮郡王的事情之中,那么就只剩下名利,若是他為了名利而助榮郡王
析秋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三夫人的身世身份蕭延誠沒有介紹,可從綠珠的行舉止,三夫人的出身必定不會低
間諜!一個很現代的詞語跳入她的腦海之中。
苗疆這些年一直被大周壓制著,苗族的文化也不斷被中原的漢文化侵襲滲透,他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每每才起苗頭就被鎮壓,死傷無數
蕭延誠這幾年一直在苗疆,又娶了苗疆女子生兒育女安家落戶,若說他為苗疆而回大周挑起內戰,她有理由相信。
“在想什么?”蕭四郎說著,手覆在她的肚子輕輕摸著,面色柔和。
析秋的思路停下,歪著頭道:“妾身在想,三哥他”又看著蕭四郎:“心里頭對你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是恨還是真的原諒,這個很重要!
蕭四郎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回道:“斷臂之仇,自是不共戴天!”
“那四爺呢?”析秋想了想又道:“四爺對三哥也是恨意深深,妾身覺得奇怪,兩個劍拔弩張的人,一個對對方做什么漠不關心,一個安分守己的待在侯府,一切都風平浪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