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雯貴妃聽到人回稟,嚇的腿一軟扶住了身邊的女官也顧不得換衣和儀態(tài),直接朝殿門外而去,邊小步快走著邊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會掉到湖里去,他身邊的人呢,誰跟著的。”這眼見著就要到重陽了,湖里的水已是涼意襲人,宏兒又不會梟水
雯貴妃不敢想,心里砰砰跳著,又擔憂又驚怒,只覺得五臟六腑翻騰著,恨不得立刻插了翅膀飛去西五所才好。
“回娘娘的話。”身邊的內(nèi)侍也跟著小跑著,喘著氣回道:“殿下身邊是鄭公公和小安子陪著的,事發(fā)時兩人都不在三皇子身邊,等他們回來時就見三皇子已經(jīng)在水里,兩個人慌忙跳進湖里將人救了上來。”他抹著汗又道:“方才皇長子已讓人將他們抓了,這會兒綁著呢等圣上和娘娘去審問。”
“皇長子?”平日里柔弱的雯貴妃,這會兒走起路來箭步如飛:“皇長子怎么會這么快就知道了,他們在一起?”
“不是,皇長子約了佟侍講準備去文華殿,又因為蹴鞠出了一身汗,所以先回去換衣裳”雯貴妃不做多想的點了點頭,皇長子和三皇子一向感情不錯,三皇子也愛粘著他玩
小跑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幾個人終于到了西五所,大大的院子中央果然跪著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發(fā)著抖,臉色青紫,即便三皇子這次沒事,他們也難逃一死,等待死亡的感覺比死還要令人畏懼,其中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小安子已經(jīng)嚇的失了禁。
不但他們,三皇子殿里伺候的所有人,都是保不住的。
雯貴妃看也不看兩人,直接進了門,一路都是守著人,內(nèi)侍和女官進進出出,打熱水的拿被子的提爐子的端藥的亂哄哄一片,雯貴妃怒道:“亂什么,都給我仔細些。”眾人被她一喝立刻強穩(wěn)了心神。
“皇兒。”面上雖還鎮(zhèn)定,可雯貴妃心里也亂了分寸,三兩步跨進房里,就瞧見敏哥兒正站在床前,兩位太醫(yī)一前一后的正在施針,靜悄悄的,是以雯貴妃進去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她一眼落在蓋了三四層被褥的床上,撲了過去:“皇兒。”
就瞧見三皇子面色慘白里透著青黑,嘴唇發(fā)紫,雙眸緊緊閉著毫無生氣的樣子,露在外面的胸口上扎滿了針,她驚住了想要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卻又不敢,顫抖著揪住了帕子,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
太醫(yī)起身給她行禮:“微臣叩見娘娘。”這邊敏哥兒也抱拳行了禮,雯貴妃無心別的事,朝敏哥兒微微頷首問太醫(yī)道:“怎么樣?”
“回娘娘的話,湖水極涼,三皇子受了寒又受了驚嚇,腹中也嗆了水,微臣正在施針稍后替他拔了火罐,只怕一時還難以醒來。”太醫(yī)低頭回話,雯貴妃卻想要聽重點:“也就是說他沒事是吧?”
太醫(yī)依舊低著頭有些忐忑的樣子:“現(xiàn)在還不好說,若是今晚他開始出現(xiàn)高燒的病癥微臣便有把握,若沒有”若有高燒,證明身體還有抵抗力,若是沒有就難說了。
雯貴妃臉色一變,怒道:“什么沒有?”她騰的一下站起來正要發(fā)怒,敏哥兒溫和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娘娘,不如先讓他們替三弟診治,三弟的身體要緊。”
雯貴妃一愣,出口的話咽了下去怒火也強壓著,便無聲的坐回去緊緊盯著三皇子沒有再說話。
敏哥兒朝太醫(yī)點了點頭,太醫(yī)又挽了袖子繼續(xù)施針。
“三弟。”二皇子快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寶藍色云紋蟒爪直綴,頭上束著銀冠,膚色很白許是因為走的急的緣故,面色有些發(fā)紅額頭上滲出細汗輕輕喘著氣,朝雯貴妃和敏哥兒見了禮,他輕聲問敏哥兒:“大哥,三弟怎么樣了?”
敏哥兒自他臉上到他腳上飛快的一掃,回道:“還不清楚,稍后再說。”二皇子點頭,和敏哥兒并肩站在了床邊。
待太醫(yī)開始收針時,外頭有人唱道:“圣上駕到!”隨后錯綜的腳步聲在院子里響起來,屋里眾人各自跪下,敏哥兒和二皇子以及雯貴妃也躬身迎駕,圣上大步跨了進來,臉色沉冷:“人怎么樣了?”隨意擺擺手,示意眾人免禮。
樂袖跟在她身后,待瞧見了床上的情景,也忍不住擦著眼淚。
各自站直了身子,太醫(yī)將剛剛和雯貴妃的說的話委婉的和圣上說了一遍,圣上負手立在床前,氣息越發(fā)的冷鷲。
“圣上。”雯貴妃抹著眼淚靠過來:“宏兒他”傷心的說不下去。
有女官過來扶住雯貴妃,圣上看著她安慰道:“不要亂了陣腳,宏兒不會有事的。”說完示意女官將雯貴妃扶去一邊休息,樂袖也走了過去扶住了雯貴妃:“有圣上在,不會有事的。”雯貴妃靠在樂袖身上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垂著眼淚。
圣上的目光又落在敏哥和二皇子身上,沒有說話
隨后瑩貴妃也匆忙趕了過來,自是一番問候又安慰了圣上,隨后去雯貴妃和樂袖身邊坐著陪著雯貴妃說話,正堂里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十幾位各宮的主子,有的人是真關心二皇子安危,有的人卻是精心打扮過的,這樣好的在圣上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自是不能放過。
亂哄哄一片,低低的交談嗡鳴聲響了起來,樂袖皺了皺眉去看圣上,圣上面色也是不悅,她便站了起來掀開簾子出了門:“這都什么時候了,還這樣沒有規(guī)矩。”說完目光在眾人面上一掃,正廳里頓時鴉雀無聲,樂袖又道:“你們的心意圣上和雯貴妃娘娘都知道了,也別都待在這里,回吧。”厭惡的擺擺手。
有人蹲身行禮告退,有人不死心的朝里頭去看,樂袖眼睛一瞇,眾人即刻瑟縮了一下紛紛垂頭行禮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待眾嬪妃離去,外頭常公公帶著人進了門:“圣上。”
所有人的目光悉數(shù)落在常公公身上,常公公暗自抹了汗回道:“奴才審鄭懷安和小安子,兩個人交代說殿下走到陽春湖時,說他忘了帕子在馬場,讓小安子回拿,待小安子回了馬場去取帕子,殿下因蹴鞠出了一身汗風一吹有些涼,便讓鄭懷安回來給他取披風,鄭懷安不放心還特意指了一個小內(nèi)侍守著殿下,等他回來時不見小內(nèi)侍卻只見到殿下在湖里掙扎”
三皇子落水,身邊有個小內(nèi)侍,這樣的情況不用細究仿佛也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所有人第一時間便能想到,三皇子落水是有人有意而為,目的不而喻。
“鄭懷安在何處?”圣上聲音沉沉無盡的威嚴和迫壓,常公公立刻讓人將鄭懷安拖了進來,圣上問道:“那小內(nèi)侍你可記得樣貌?”
“奴才記得,他穿著五所的衣裳,膚黑眉濃只要奴才再看見,就一定能識得。”鄭懷安說的肯定無比,圣上微微頷首道:“老常,你帶他去尋人。”
常公公應是,帶著鄭懷安出去。
這邊太醫(yī)施完針,又給三皇子喂了藥依舊不見他醒來,不過面色卻比方才好了一些。
“圣上,奴才過兩個時辰再服侍殿下吃藥,若是今晚能發(fā)燒,就無大礙。”也就是說現(xiàn)在并未脫離危險。
圣上沉著臉沒有說話。
雯貴妃起身撲到三皇子身上,握著他的手低聲哭了起來。
樂袖過來也陪著垂淚,瑩貴妃站在圣上身邊拿了帕子抹眼淚,低聲勸雯貴妃:“姐姐,三皇子福澤深厚定會化險為夷的。”
常公公出去了許久才帶著鄭懷安回來,著急的回稟道:“圣上,沒有找到那個小內(nèi)侍。”
竟然是下落不明,到底是鄭懷安情急之下胡亂編造,還是真如他所,那這個小內(nèi)侍又去了哪里?難道有人怕事跡敗露而滅了口?敏哥兒若有所思的朝鄭懷安看去。
鄭懷安發(fā)著抖,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個小內(nèi)侍穿的是西五所的衣裳,若是他沒有看錯,好像還是皇長子院子里灑掃的小太監(jiān),怎么轉(zhuǎn)眼間就不見了?
若是找不到那個人,三皇子又不醒,這個黑鍋就得他來背!
圣上的視線果不其然落在鄭懷安身上,鄭懷安如芒刺在背語速極快的回道:“求圣上再給奴才一點時間,奴才一定能找到那個小內(nèi)侍。”好好的活人,怎么可能會不見了。
不待圣上回話,外頭施勝杰隔著門回道:“圣上,在德勝門外找到那個小內(nèi)侍了。”說著一頓:“不過找到時人已經(jīng)在井里淹死了,看尸體應是剛死不久,井邊放著包袱,包袱里有兩張一千兩銀票和衣裳,看樣子像是逃跑時不甚跌到井里去的。”
所有人一怔,圣上瞇了眼睛道:“死了?”呼吸有些凝重:“可查到了此人姓甚名誰,由誰舉薦進宮,在何處當差?”
怎么會這么巧,真的是走路跌到井里的?
施勝杰的聲音有些遲疑,過了一刻才回道:“此人叫馬二,進宮改名馬仲,由司禮監(jiān)的路公公舉薦,現(xiàn)在西五所皇長子的殿中做灑掃的差事。”
所有的聲音幾乎一瞬間消失了,院里院外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繞了一圈,竟然是皇長子身邊服侍的,難道三皇子落水乃是皇長子所有人不敢細想,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里,什么也不要聽見。
樂袖哭聲一停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她不去看敏哥兒而是將目光投向圣上,就見圣上面色并無變化,出聲道:“鄭懷安,你和施大人去認認。”
鄭懷安應是。
樂袖暗自松了一口氣。
雯貴妃止了哭朝敏哥兒看去,眼底有著審視和度衡,難道真是皇長子令人將宏兒推到湖里的?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向和宏兒感情不錯,再說他早就知道宏兒無心朝政根本對他沒有妨礙,他沒有必要多次一舉做這樣的事情。
況且,即便他要做也不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讓自己宮里的人去加害宏兒,這樣事情一旦敗露,首先惹人懷疑的就是他。
若不是皇長子指使,那又會是誰,他殿里服侍的人又怎么會受別人的指使?
一瞬間,雯貴妃心思轉(zhuǎn)過數(shù)邊,將所有利弊想了一遍,復而目光又落在三皇子面上,隨即堅定下來。
她沒有選擇,只有相信皇長子!
這邊瑩貴妃以及二皇子則垂了頭不作反應,唯獨敏哥兒垂手而立面上坦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