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床榻上的人,恰在這時她也正好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相觸,他便清楚的捕捉到她無措而茫然的眸光。
他目光似有安撫,卻未對她多說什么,而是轉向老大夫,以目示意與他一同出去。
林苑就安靜的坐在床榻上等著。從外間處似有若無的傳來些壓低聲音的交談聲,大概是他在問老大夫幾些問題。聽不大清問的什么,可他與那老大夫交談的時間卻挺長,中途還叫了幾個伺候的下人過來。
等外間交談聲漸停,其他人的腳步聲漸遠后,她的房門又被人從外頭重新打開,抬眸望去,便見那朱紅色常服下擺橫襕翻動,他踩著雙頭舄正闊步朝她而來。
明明背逆著光,可他雙瞳卻隱約閃爍著灼光。
近了榻前,未等坐下他便一把將她擱在被面上的雙手捉住,合掌攏在掌心里。
遒勁有力的掌心,滾熱,潮濕。
他半蹲了身在榻前,將兩人合攏的手抵在額間,闔了眸兀自平復呼吸。
林苑的目光落在他俊秾的眉目間。
印象中她鮮少見他這般模樣,激動難抑,卻又要強自壓制。不知是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太多,還是內心尚有掙扎著的不決之事。
林苑緩緩移開了目光。
在吃下那副藥后,她便早早的料定了將會面臨兩種結果。
要么是為絕后續麻煩,直接賞她碗落子湯。
要么是考慮子嗣單薄,勉強讓她留下皇室血脈。
無論哪種情形,她皆可達成目的。
她其實更望是前者,會讓她更有利用的余地。
可如今看來……大概會是后者。
林苑的目光忍不住落向兩人合攏的雙手。
她覺得,便是后者,怕也與她所想的那般不大一樣。
午后的長風透過窗屜徐徐吹向室內,吹過案前的晚香玉盆栽,帶來滿室馥郁芬香。
清幽安靜的室內,兩人皆未開口說話,一人闔眸平復呼吸,一人怔怔盯著某處出神,無聲的靜謐在小小的室內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眸來,面上情緒已恢復平靜,只是眸底帶著逼人的灼意。
“從前事你可能忘?”
他突兀的開口發問,是試探,也是逼迫。
林苑沒著急回答他。眸光只是向下垂落,似在看被面的牡丹繡花,又似想透過衾被,看那小腹之處。
半會后,她輕顫了眼睫抬眸看他,點了點頭。
“過去了,一概就過去了。人是往前看的,不能往后走。”
得了她的確切答案,他舒展了眉眼,狹長的眸不再冰冷晦暗,多了幾分瀲滟。
他起身上了榻坐著,伸臂將她緊攬入懷中。
“從前種種,自今日起,我也會一概忘卻。”他抬手將她垂落青絲別在耳后,看著她的眉眼一字一句道:“你我,便重新開始罷。”
他不是沒有掙扎過,可掙扎的過程卻無疑是在自虐。
后來他就想這又是何必。
即便她圖的是權勢,那只要他一日權柄在握,她便會待他一日真心。
這般兩全其美有何不好,何必耿耿于懷的找不痛快。
如此這般想想,其實也不難接受。
林苑知道,他此刻口中的重新開始,與從前說過的那個重新開始,并非同等意思。
她沒料到他竟會這般要求,一時間腦中混亂了一瞬。但面對他直逼眸底的目光,她不敢顯露太多,只略一怔忡后,就如他所愿,應下了。
“只要殿下不計較,我自是愿意的。”
晉滁忍不住伸手撫她柔和的眉眼。
“日后不必這般疏離的稱呼我。”
他看著她緩聲道。
這一刻他甚至起了絲荒唐念頭,覺得即便她圖的只是他權勢……他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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