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看著她,聳肩笑道,“不過我外語不行,采訪的事情交給你,我就給你搭個伴,有什么事跟我商量也行,隨便揮。”
“沒再說什么吧?”
“什么?”凌波很快反應過來她在問陳昭昭,笑道,“能說什么啊,放寬心。主任訓她又和你沒關系,她好意思再把氣撒在你身上呀?整個辦公室看著呢,不過話說回來,我怎么覺得她特別針對你。對別人雖然說話也挺刻薄吧,還真沒有這么夸張的,怎么回事兒?先前得罪她了?”
“不是我得罪她。”姜衿覺得自己都解釋不清,無奈道,“很無語,我沒法說。”
“得,沒法說就別說了。”凌波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兒。”
姜衿松口氣笑笑,“嗯。”
電梯很快上來,兩個人直接下樓,按著她輾轉問到的地址,去旅游景點找那兩位老人了。
這過程并不順利。
畢竟——
微博網友也就大概知道他們下一站在什么地方,沒有聯系方式。
姜衿和凌波在旅游景點分頭找,直到下午一點,才在游客休息區碰見那兩人了,花了半小時交涉一通,老人同意了被采訪。
采訪完,時至下午七點。
時間已經晚了,這新聞也不需要當天就出。
凌波請客,兩個人順便在外面的一家米線館里吃了飯,往回趕,一來二去,等姜衿終于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以后了。
晏少卿有手術在醫院里加班,當夜未歸。
姜衿第二天早上起得有點晚,到了辦公室九點剛過。
出乎意料的,陳昭昭沒有再叫她。
可——
她叫走了凌波。
兩個人昨天采訪的后續工作全部留給了姜衿一個人。
她寫完稿子做了圖,和凌波在微信上交流一通后,直接給了編輯,署名依舊是,記者凌波,實習記者姜衿。
眼下記者證審查嚴格,每一年名額都不多,實習生轉正后才有資格申請證件,在此之前,基本上都沒辦法進行單獨采訪,經驗少,也容易出事。
大道理姜衿都明白,自然也不至于有怨,積極調整心態。
編輯又檢查了一遍她寫的稿件,笑道:“一個錯處都沒有,挺不錯的,我給你掛頁。”
“謝啦。”姜衿勾唇一笑。
編輯也是個年輕女孩,看上去還挺溫柔,這幾天也注意到她一直被陳昭昭折騰,難免有點同情,掛了新聞以后提醒她,“那邊穿條紋裙子那個,管微博的,你把稿子都給她,讓她在微博上宣傳一下,這組圖不錯。”
姜衿抬眸看過去,女孩似乎聽見這邊說話了,笑笑道:“qq上傳給我就行。”
“好。”姜衿點點頭,去給她傳圖片了。
網站各個部門實行的都是末位淘汰制,每次考核成績最差的,都得踢出局,競爭很嚴酷。
記者和編輯考核的其中一點就是名下新聞點擊量,點擊量越高,越具有轟動性的新聞,越是能為網站帶來流量和口碑,因此,獨家頭條顯得越重要。
姜衿瀏覽網頁的工夫,意外現她的這條新聞在頭條上待了一會。
算是運氣不錯。
按著編輯在qq上給她的說法,陳昭昭空降以后,朝陽網社會頭條天天都是負面,黑網吧、毒涼皮、洗浴會所按摩妹,這才沒多久,論壇上就有游客抱怨說,朝陽網天天都是負面,看見心情都不好。
因此,新聞點擊量雖然有所上升,網站的風評卻隱隱受影響。
人心是最復雜的東西,觀眾雖然關心和自己生活健康息息相關的東西,同時,有時候又寧愿裝聾作啞,知道的少了,活起來沒有那么累。
牛奶雞蛋有問題,醫院學校有問題,公交地鐵有問題,西紅柿黃瓜都有問題,國內問題這么多,時間一久,民眾能不心生怨恨嗎?
總歸,民眾需要隨時補充點正能量的東西,不然遲早崩潰。
姜衿看著對話框,覺得自己的想法又一次生了一點變化,可,這一點變化究竟是什么,她一時半會還覺得難以說清。
一個優秀的記者,也許不該只忙著抨擊黑暗,更應該弘揚光明,兩者結合,相輔相成,才能讓自己和民眾喘息,才能讓人在憤怒的同時,得到安慰,懷有希望。
對待這世間的黑與白,記者應該是足夠公正的,一葉蔽目,并不可取。
姜衿看著對話框若有所思,手邊的電話突然震動起來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江卓寧,直接按了接聽鍵,“喂?”
她聲音略低,江卓寧便笑道:“還沒下班?”
“誒?”姜衿看一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十二點零五分。
“吃飯了。”邊上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姜衿笑著應了,一邊拿了包,一邊打電話,和幾個編輯一起下樓吃飯。
江卓寧聽著她的動靜,笑著說,“無意中看到你們網站新聞了,恭喜。”
“……”姜衿一時無語。
江卓寧也不介意,難得打趣道:“這才幾天,都有頭條新聞了,難道不應該恭喜?”
“你不了解情況。”姜衿嘆了一口氣。
她的新聞雖然上了頭條,那是因為陳昭昭這一周時間都專注“掃黃打黑”,社會新聞一水兒的負面,似乎就在講這社會到底多黑暗,要不然,能輪到她那條上頭條嗎,那對母子還不是亞洲人,編輯讓這條新聞上頭條,估計很大原因是因為那對母子對華夏風光贊不絕口。
而且,從點擊量來說,也就中等偏上的水準,不值得彈冠相慶。
她愁得很呢。
一眾人要坐電梯,姜衿很快掛了電話。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都有點心不在焉了,她性子敏感,有時候直覺很準,感覺起來,早上陳昭昭的反應,并不是什么好兆頭。
果然,這直覺下午就被驗證了。雅文﹎8﹏w·w·w`.-y=a·w-e=n·8`.-c-o·m
陳昭昭的新聞一回來,社會版頭條就直接換掉了。
緊接著,她召集社會版所有人開了會,基本上對每個人前幾天的工作都進行了點評,還鼓勵大家再接再厲,除了姜衿,陳昭昭直接無視了她。
這無視來得突然,表現得很徹底。
下午也不讓她加班了,早上來也根本不給她安排工作,偏偏,給其他人都指名道姓地給了任務。
姜衿被孤立了。
這感覺當然不好受,全組人都心知肚明,卻沒人有辦法。
一來,陳昭昭是運營總監邀請過來的,行事作風原本就嚴苛,既是組長,其他人自然招惹不起,不但不能招惹,那基本上還得巴結著,要不然可不就跟姜衿一樣了。
姜衿的身份在那擺著呢,人家都根本不放在心上,不喜歡就給你小鞋穿,能怎么樣?
李朝陽在網站有權勢,那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罩著你呀。
這么一來,姜衿就徹底清閑了。
正式記者有自主行動權,比較之下實習記者就悲催了許多,要想獨立跑新聞,那總有一個過程,需要前輩帶。
姜衿的實習為期三個月,這一星期都根本沒有呢,辦公室的人緣都沒能建起來,陳昭昭從第一天開始就針對她,誰敢對她示好。
畢竟,姜衿有不錯的家世背景,大不了一走了之,他們不行。
朝陽網在國內新聞界算不錯了,眼下社會競爭這么激烈,人都是現實的動物,誰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去冒丟飯碗的危險呀,和頂頭上司對著干,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辦公室里坐了一整天,姜衿來來回回想了一整天,只覺得無奈。
無計可施了。
第一次醫院里認識陳昭昭,她訓斥了自己帶的一個實習生,姜衿聽見,覺得她公平正義,現在想來,陳昭昭的敬業,也就用在工作上了,工作態度并不全代表個人性格。
她能聲色俱厲地訓斥自己手下的小記者,很明顯,她對下屬是沒什么人情味的,她和閻寒第一次見面,卻因為對方遲到幾分鐘直接拎包離開,又可見,她對人其實沒什么耐心,還喜歡在氣焰上壓人一頭,很難搞。
眼下,就當自己因為閻寒受了場無妄之災吧。
陳昭昭是剛愎自用的人,硬來肯定不行,除非她做低伏小,主動示好。
姜衿自問做不到,她又沒錯。
與其受氣又消磨光陰還學不到東西,不如離開。
這念頭一起,她就有點恍惚了。
畢竟,她原本不是遇事退縮的人,面對的事情越難,她越喜歡迎難而上。可職場得另當別論,一個難纏的頂頭上司,絕對能讓你事倍功半。
姜衿松口氣,抬手腕看一眼時間,心里下決心。
十一點五十了。
她隨意地瀏覽了一會網頁,和組里幾個編輯一起下樓吃飯。
都是年輕女孩,對上陳昭昭那樣強勢刻薄的女領導,感到郁悶的其實不在少數,點了餐,有人就看著姜衿開口道:“我要是你才不受這份洋罪呢。”
“是啊,按著你的簡歷,去哪不行,網站沒什么好的。”
“福利肯定比不上華夏臺那些。”
“姜衿應該不在乎福利吧。”一個女孩一邊吃飯,一邊鼓著腮幫子好奇道,“話說你當初是怎么想的,為什么就要進網站了,還跑社會新聞。”
“一點私人原因。”姜衿咬著吸管,淡笑著答了一句。
她想進網站,是因為葉芹的事情和姜家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想要做一個說真話傳播真相的網站記者,可,她突然想到江卓寧了。
江卓寧畢業論文和網絡傳播有關,網絡暴力就是一方面,他似乎從來沒想過來網站。
一個有所成的華夏臺記者,當然比一個有所成的網絡記者更有話語權。
念及此,姜衿一愣。
看著她心神恍惚,旁邊正吃飯的女孩突然猶豫著道:“其實我知道組長針對你的原因。”
“啊?”一起出來的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那女孩看著姜衿,有點不好意思道:“昨天下午一起下班的時候有其他組組長問起了,陳姐說是她不怎么喜歡嬌滴滴的大小姐,以前和你有過幾面之緣,你,嗯,”女孩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反正就是說你根本不適合這一行,可能就是因為在國外留學過,作風比較開放,去做公關那一塊還差不多。她那么嚴厲也是為了磨練你,哪知道主任給誤會了,她也就心累了,不想管你。”
“這不扯淡嗎?有她那么磨練人的,根本就是有意針對,實習生又不是姜衿一個。”
“我也沒覺得姜衿嬌滴滴啊,汗。”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呃,做公關?這不是埋汰人嗎?”
跟著姜衿一起出來的都是編輯,一來不歸陳昭昭直接管,平時都坐辦公室,一周下來也都輪換著上過夜班了,說起話來自然沒有組里的記者那么留有余地,不等姜衿開口,一個兩個都直接表了意見。
姜衿心里的火苗蹭蹭蹭往上冒。
略微想想,覺得陳昭昭所介意的,應該是她在寧錦繡公司那一次,可,電梯驟降又不受她控制,從十幾樓往下掉,沒反應的那都不是人。
陳昭昭用這樣的理由為自己開脫,那怎么不把真相講出來?
做個屁的公關!
難不成對閻寒動情了,不惜這么給她潑臟水?
姜衿緊抿著唇,臉色冷冷。
邊上一個編輯看著她,安慰道:“別想了,先吃飯吧。這種事情想起來神煩,她是領導,想折騰你那辦法海了去了,依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另尋高就算了。”
“說起來我是和她有幾面之緣。”姜衿略微想想,用那種極度無奈的語氣道,“她丈夫和我媽媽有點生意往來,我見過她幾次。也是挺巧的,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他們兩口子看上去好像在鬧矛盾,第二次見的時候還是,估計她因為這個心里不舒服。”
“額,夫妻感情不和那也不該隨便撒氣!”
“就是,聽說她老公是富商。”
“云天集團總裁好像,她和其他人聊天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過。”
“就她那樣的,哪個男人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