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紛飛,冒著熱氣的黑魚嘴山,就像一個大暖爐,給這個凜冬增添幾分暖意。
山頂一塊突出懸空的巖石上,兩道身影并肩而坐。插在他們身后巖石之中的云染天,在風雪中紋絲不動,好像不想打擾寧靜的兩人。
師雪漫雙手垂下撐在身體兩側巖石,懸空的雙腿輕輕蕩著,腦袋微微地搖晃,馬尾就像秋千一樣蕩阿蕩。她看著遠方的群山,被風雪披上白妝,像海洋一樣的綠色林海,消失不見。
偶爾轉過臉,看到身邊渾身纏滿繃帶的艾輝,活脫脫一尊木乃伊雕塑,她嘴角不由彎起一道弧線,覺得艾輝這個模樣真是太應景了。艾輝的傷勢還沒有好,全身有大半還處在僵硬的狀態,被她拎著上山。
看著鐵妞此刻的模樣,艾輝心中就像針扎一樣刺痛。他想說不要難過,但是說不出口,發生這樣的事怎么能不難過呢?他接著想說未來一定會更好,可是想到鐵妞馬上就要奔赴戰場,九死一生,這句話更像是客套的安慰。
心里堵得慌,可是他不想表現出來,自己心中的這點難受,不及鐵妞的萬分之一。
鐵妞在微笑,艾輝知道自己最好的回應也是微笑。
幸好有繃帶擋住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云淡風輕:“不要死太早,起碼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前死掉。”
師雪漫歪著頭,看著艾輝,應了聲:“嗯。”
艾輝說:“不要聽別人的指揮,看到形勢不對,馬上就撤。”
師雪漫點頭:“嗯。”
艾輝說:“不要纏斗,要保持機動,見過狼群捕獵吧,要像那樣。”
師雪漫再點頭:“嗯。”
艾輝張了張嘴,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自己有點婆媽,說的他媽的都是廢話。莫名地他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對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的怒火。
忽然,一只纖細雪白的素手,從身旁伸過來,貼在他的臉頰上。
艾輝胸中的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隔著繃帶,他都能感受到手掌的溫柔。
他莫名慌亂:“喂”
手掌扳過他的臉,艾輝覺得自己就像木偶,能聽到自己脖子里頭骨頭咔咔響。
被轉過臉艾輝看到師雪漫的臉,離他越來越近。
艾輝呆住,師雪漫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寒風中輕輕顫動,微微羞澀的紅暈像云霞一樣美麗。
唇和唇貼在一起。
隔著繃帶,唇的柔軟和溫熱如此清晰,有些紊亂的鼻息滲入層層繃帶之下,艾輝的臉驀地燒起來。
他全身僵硬,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些可愛的睫毛在他眼前像水波一樣顫動。
她睜開眼睛。
四目對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清澈的眸子透著微微羞澀和如水般的溫柔,還有那令人心疼的堅決。
唇分,師雪漫身體坐直,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就像不愿離開天空的晚霞。
艾輝脫口而出:“活下來。”
師雪漫心情莫名的開朗,就連這漫天的風雪,都變得可愛了許多。她眨了眨眼睛,嘴角透著一絲狡黠的笑容:“當然不會死,某人欠我的八千萬還沒有還哩。”
艾輝剛剛理順那么一點點頭緒的思路,一下子遭受暴擊,徹底懵圈,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你你你是八千萬”
師雪漫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撐著巖石站了起來,拔出云染天在手。
回頭看著艾輝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心中忽然升起頑皮的念頭,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動作。
重新在艾輝身邊蹲下來,手指勾起艾輝纏滿繃帶的下巴,在艾輝再次呆滯的目光中,她眨了眨眼睛:“這個秘密我忍了很久哦。”
說罷,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鎧甲,從巖石上一躍而下。就像一只空靈曼妙的大鳥,沒入風雪之中,灑脫的聲音穿透風雪遙遙傳來。
“走了。”
只見風雪,不見倩影。
艾輝呆了一呆,過了片刻反應過來。
莫名的傷感和惆悵在他心中蔓延,他哇哇大叫:“喂喂喂,我怎么下去?爽過了就甩手不管?過河拆橋的女人!快把我送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隱約聽到風雪中銀鈴般的笑聲。
風雪落滿群山。
南宮無憐垂首站在臺階下,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天神進展怎么樣?朕記得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從安木達踏空而來,元力風暴壓境之后,今天是陛下第一次露面。
此時被喊過來,南宮無憐心中自然免不了惴惴。他跟隨陛下時間很久,從時間上甚至比北水生還要長,可他從來不敢在陛下面前擺什么老資歷。
莫看他在外面肆意妄為,橫行四方,在陛下面前,他就是一條忠實的老狗。
北水生孩童時,性命為陛下所救,陛下對其一直心存憐憫,哀其命運多舛,故對其呵護備至。有的時候,南宮無憐都會覺得,兩人之間有些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