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絮絮叨叨又說了好一會,金月這才昏昏睡了過去。
第二日辰時又被田青憐喚了起來,穿戴洗漱,一樣一樣打理好了才發現,起得這么早也沒什么用處。老侯爺老夫人俱以去世,金月連個請安的人沒有。謝侯爺也不知道宿在哪個院子,更何況看他的意思,暫時也不想見到自己。坐在鏡子前看銅鏡中的自己滿頭插滿珠翠竟覺得無比滑稽,伸手又一樣一樣拆掉,只用一根發帶系了起來。
早膳按點送了過來,時蔬小菜,蓮子百合粥到也清爽可口。田青憐又給送早膳的侍女塞了幾個荷包,拐彎抹角地問她們謝侯爺在忙什么,什么時候過來。
幾個侍女荷包收了,話卻一句都沒答。金月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拉田青憐坐下一起用膳,被她瞪了一眼說沒規矩。
也罷,不吃就自己吃。金月今日胃口挺好,一個人將桌上的膳食用了大半,照例有人進來收拾之后再退下去。田青憐嘆了一聲:“這哪里是娶親,到像是坐牢。”
金月捧著從娘家帶來的書卷歪到羅漢床上:“乳娘見過哪個坐牢能這么清閑的,吃穿用度俱有人伺候。”
“真要坐牢還有個年限,這倒好,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時候。”
“既來之則安之。乳娘你別在我面簽晃了,我頭暈。”
果真如田青憐說的,真像坐牢。每日三餐有人送來,到點了便就寢,次日辰時又起身。嫁進來之后金月連房門都不曾出過,稀里糊涂都不知過了幾日了。
一卷書又看完了,金月百無聊賴地起了身。窗外有些嘈雜,喚了個侍女進來問問,原是府里運了些菊花盆栽進來,園子里才安置好,還有一些要送到各個院子去。
一陣涼風吹了過來,帶了些花香味。田青憐拿了件披風給她穿上:“不如去園子里轉轉。”
“也好。”金月點頭,“再不出去,只怕人都要發霉了。”
還沒出過院子,兩人也不認得路,金月又不想要那些整日拉著個臉的侍女跟在身前,便帶著田青憐信步踱了出去。
沒想到侯府這么大,腳下甬道盡是大小相同的石子鋪就。拐出院門前的小道,眼前豁然開朗,園中亭臺樓閣、佳木蘢蔥。再往前幾許,是人工開鑿的一個小湖泊,湖上水榭歌臺,在陣陣秋風傳遞的花香中,別有一番景致。
沒想到那水榭中竟坐著兩個人,金月察覺到的時候,想回身已經來不及了。
“夫人,為夫在這里。”有人起身對她喚了一聲。
渾身一個激靈,心里竟涌起一陣恐懼,說不清是為什么。
既然對她自稱為夫,想來便是謝侯爺了。田青憐候在岸邊,只余她一個人硬著頭皮往前走。短短幾步路,心里對這個斷袖的侯爺設想了千百遍,也不知是個怎樣妖媚抑或丑陋的面貌,思及此處,心里又是一個激靈。
“一刻不見,夫人竟尋了過來。”聲音到是渾厚悅耳,卻不知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刻不見,他們明明都沒見過。
金月垂著頭,只看到身前一雙祥云紋的錦靴。彎身給身前的人行了一禮,他伸出手在她手臂上一托。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誰知那人竟又握住了她的手。不得已抬頭與他打了個照面,英俊的眉眼,高貴的氣度。金月微微一愣,生的這樣一副好相貌,竟然有那龍陽之好,真是可惜了。
謝準對她和煦一笑,滿眼盡是寵溺。
這究竟是怎么了,金月心里狐疑,卻不得不也回了個笑容給他。他牽著她坐回桌前,那水榭中的另一人趕緊起身:“路某參見謝夫人。”
“嗯,罷了。”尷尬地笑了笑,這個侯爺夫人當得名不副實,卻又不得不在人前擺足了威儀。那人微垂著頭又坐回桌前,只些許能看見一張側臉,到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豫章郡倒是富庶,只是遠了些,豪門世族又盤亙多年,只怕去了也不好相處。”謝準安頓好她,又和面前的人談論起來,想來說的是政事。金月不懂這些,也沒興趣聽他們閑扯,老老實實坐在他的身旁,思緒卻越飄越遠了。也不知道澄硯現在怎么樣了,若是身側坐著的是他肯定不會這般拘謹。
不知道神游了多久,身旁的謝準突然轉向她:“夫人與路賢弟還是舊識吧。”
“嗯?”猛然回過神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面前的人似乎更加坐立不安,突然起身對謝準抱了抱拳:“都是陳年往事了,謝侯爺不必往心里去。”
今日這都是怎么了,一個個都好像和自己多么熟悉似的。金月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的,想來不是做夢。謝準哈哈一笑:“只是突然想到了,路兄別緊張。”又轉身看向金月,“夫人也會介意的對吧。”
金月點了點頭,不知道他說得什么意思。
那路某人又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辭了,離開的時候,腳步匆匆,連看都沒看金月一眼。待他的身影走遠,謝準才放開了緊握著金月的手:“謝謝夫人陪為夫唱了這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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