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覺得這段日子自己有些神經衰弱。經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迷糊一會又會出現幻覺,似乎那緊閉的府門下一刻就要被踹開,然后沖進一群手握刀劍的士兵,說是奉旨抄家。也不敢再睡了,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恍恍惚惚坐到桌前,一抬頭便看見銅鏡里自己蒼白的一張臉。
云華從外面走進來,說是宣平夫人下了帖子請她過府一敘。金月惶惶然地拿著胭脂掩蓋自己憔悴得有些嚇人的臉色,對她揮了揮手:“找個借口推掉吧……就說我身體不適。”
知道她從臨陵回來,表姐已經連下了兩次帖子了。可是府里多了一個隨時能引來殺身之禍的把柄,日子過得萬份煎熬,哪里還有精神出府聚會。
日夜難安地挨了近三個月,總算一直有驚無險。傍晚時,陸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說云竹怕是要臨盆了。金月手一抖,茶盞里滾燙的熱水滴落出來,在手背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紅印。
“那,那趕緊去找產婆啊。”金月有些慌神,也顧不得疼痛了,站起身就要往云竹的住處去。
田青憐慌忙拽住她,又朝正領命往外走的陸管家喊了一聲:“不能去。”
金月被田青憐一嗓子喊得回了神,皺著眉想了一會,低聲對陸管家吩咐:“就在府里找兩個靠得住的婆子去伺候吧。”
“是。“陸管家躬身退了出去。
金月再也坐不住了,滿屋子里轉來轉去。
“小姐你就安心地等著吧,事已至此,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田青憐有些心疼她,又恨侯爺不知檢點,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全讓金月一個人承擔。
金月轉了大半個時辰,也沒等到陸管家來報信,到底還是等不下去了,推開門就往西苑走。田青憐隨手扯了件披風慌忙跟了上去。
西苑依舊冷清,院子里偶爾幾個來回走動的人影顯示著這個荒蕪的院子還是有人居住的。天色漸漸暗了,屋里的燭火亮了起來,在一片蕭瑟之中帶來了一點暖意。
還沒走到房門前,便聽見屋里傳出來撕心裂肺地喊叫聲。金月不由打了個戰,田青憐握了握她的手:“在這里等著吧,別進去了。”
金月點了點頭,立在窗外等候。
陸管家也侯在門廊下,許是太過心急,滿額都是汗水,也沒注意到金月走了進來。過了好半晌才看見自家的夫人居然親自來了,慌忙過來行禮。
金月揮揮手:“免了。”
屋里又傳來一聲慘叫,金月只覺頭皮發麻。穩了穩心神,金月推開田青憐扶著她的雙手:“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說著,一把將房門推開。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幾欲嘔吐。田青憐趕緊將披風罩在她的身上:“別沾了晦氣。”
“哪里這些講究。”金月滿心煩亂,將披風又扯了下來,扔回田青憐的懷里:“乳娘,你就在外面等著,這味道太重,別沖著你。”
“我看,還是別進去了。”田青憐掏出帕子揮了揮,扯著金月的胳膊讓她留在原地。
身前的簾內又是一陣喊叫,金月也顧不得勸說了,慌忙掀簾走了進去。
床上、地上到處都扔著沾滿鮮血的絹布,銅盆里的熱水也浸成了刺眼的紅色。云竹的兩只腳被左右分開架了起來,一個婆子正伸手撫她的肚子:“用些力氣,使勁。”
“啊……我,我不行了。”
鮮紅的熱流從她的兩腿之間滑了出來,帶著片片粘稠。
金月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腦中陣陣眩暈,腳下一個趔趄。
云竹也瞥見了金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身下卻一陣緊縮,痛得她直哆嗦。云竹緊緊揪住身下的床單,凌亂的發絲粘在額上,看起來又虛弱又狼狽。身下的鮮血汩汩流出,她覺得自己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看見了,看見頭了。”婆子驚喜地喊了一句,連忙伸手去探她的肚子,“使勁些,使勁些。”
“啊……”云竹的喊聲撕心裂肺,牽扯著金月一根緊繃的神經陣陣顫抖。
金月捂著唇哭了出來,她繞過床邊,抓著云竹的雙手:“你堅持住,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云竹使勁咬了咬嘴唇,想要將自己即將渙散的意識凝聚起來,身體的疼痛就要將自己吞噬,肚子里像是被人□□了木棍般,一圈一圈地攪動著。
“汩……”身下的血水再次涌出。
云竹艱難地看著金月:“夫人,若是我……我有什么三長兩短,望你,望你看在……侯爺的面上,待這孩子,好一些。”
“我會的,你也不會有事情的。”再多的埋怨,在這個時候都煙消云散,金月使勁攥著她的手,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