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走出桂院,才感覺到里衣里陣陣濕意,回到小院里,張玫回頭來看她。宋姨娘讓紅玉倒茶上來,拉著張玫的手,張玫見宋姨娘眼圈紅紅的,不由詫異道:“姨娘這是怎么了?可是太太”
宋姨娘看著出落的清秀客人的張玫,笑道:“可是胡說,姨娘這是高興的,聽你身邊的丫頭說你忙著繡那喜上眉梢的插屏芯子,怎才到家也不多休息休息?別累著了,仔細眼睛。”
張玫笑道:“船上無事,那插屏芯子也就落了尾了,再說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沒那整日不停地做衣裳鞋襪的,何況若是活計都由我們做了,家里養的針線上人,身邊的丫鬟們讓她們做什么?不免失了體統,縱使閑暇繡個荷包、香袋的,身邊的人還大驚小怪呢,即便是正經的衣裳鞋襪倒也基本上是長輩壽日,做上一兩件以表孝心的。”說著從身后的丫鬟手里接過兩色針線,遞給宋姨娘。
雖然女子要以女紅針黹為緊要,但像大戶人家皆有針線上人,不然也有身邊丫鬟們,張玫如今繡插屏芯子也不過是快要及笄之年,總有幾件代表作,多了也沒了。就是安寧做衣裳鞋襪,基本上都是給張致遠還有孩子們做,多的也是沒有的,雖然所受的教育如此,可是誰也沒有把它當作生說首要之重。
宋姨娘見她送上的繡活兒精致的很,笑笑道:“我的玫兒長大了,心靈手巧的緊呢。”因與張玫有些私房話要說。紅玉便帶著屋里的丫鬟走到門外守著門。
“雖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只不過張家本就四代列侯,雖然到了你父親這一輩中沒了爵位。卻是科舉出身,一路升遷,如今更是到了一品大員的位置。而老爺太太給你定的人家雖說亦是書香門第。如今看起來并不比張家有底氣,即便是養在嫡母身邊的庶子,終究是沒有嫡子來的有底氣些。不過這樣倒正好,你是庶女,不像大姑娘雖然沒了生母,但也是占著嫡女的身份。雖說你和你兄弟感情不錯,但是到底不是一個肚子里出來的。因而端看你的親事,便是不錯的了,你的出身,娘家上下都會高看你一眼,不過倒是因為你們倆皆為庶。雖說會高看,但也不會多防著你們,這樣你們的日子倒是舒服。”
“還有嫁妝的事,都說做姑娘尊貴,做媳婦難為,世人都認準了這么個理:假若嫁妝豐厚,吃穿用度都不沾婆家的,說話也硬氣些,就是妯娌之間。也因為嫁妝要分出高低立下來,那少的,少不得要受些閑氣,姨娘是舍不得你將來受委屈。姨娘在這后宅生存,比你清楚得多了。太太給你預備嫁妝再說太太膝下四個兒子,總不能將家產舍給姑娘。不提哥兒們考慮”
張玫原本聽得入神,乍聽宋姨娘提起來,羞澀的低下頭來,道:“姨娘不必擔憂,父親雖不如疼愛大姐姐那般疼愛我,但太太是和善的人,待我和大姐姐一視同仁,我在家里,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和大姐姐比肩,再者當初教導大姐姐的羅嬤嬤,在大姐姐出嫁時被太太懇請留在家里接著教導我。和我有來往的那些姑娘們,說起這點子來都很羨慕我呢。而且這兩年太太時常把我帶在身邊,教導我如何理家、宴客、節禮應酬等,就是太太出門,也時常把我帶在身邊的。大姐姐出嫁時足有一百零八抬嫁妝呢,聽丫頭們講太太私下給的私房也甚是豐厚,想來等我時,也不會少呢”
“和善的人?”宋姨娘覺得好笑,先前她還在安寧跟前奉承她是個仁厚和善的,沒想到玫兒也這般認為,不過聽她娓娓道來,太太確實沒有苛待玫兒,甚至比絕大多數主母強多了。宋姨娘伸手扶上張玫的頭,道:“沒有嫌嫁妝的多的”說著轉了話題道:“太太可說要停留多長時間了?”
“太太沒說,原外祖母病了,昨日見了不像是大病,再說了大弟弟和二弟弟只有一個月的援衣假,再怎么也不會耽擱了他們的學業的。許得多停留些日子,正好我也可以陪陪姨娘,我可是想姨娘想的緊呢。”張玫攬著宋姨娘的胳膊撒嬌道,宋姨娘撫著她的頭笑得溫柔。
安寧名義上去安家給安夫人侍疾,實際上也是打個幌子,畢竟對外安夫人是聲稱病重,沒兩天安夫人做出了決議。讓安和納了文佩做姨娘,借口是‘給安夫人沖喜’,畢竟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而且不管如何,文佩肚子里懷著安和的血脈,然而文佩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安家幾個主子不喜,安和更是不待見她。
安夫人娘家人來鬧,文佩娘家不知其中原委,獅子大張口的明碼標價的要多少聘禮,還有非得說文佩怎么也是安夫人的內侄女,正正經經清白官宦的姑娘家,怎么也得是個平妻,再不濟也得是二房!可把安夫人肺管子都氣炸了,且不說聘禮的事,那所謂‘平妻’,只是商賈人家才有的,一般是老爺行商在外,嫡妻不跟隨才提拔一個姨娘做平妻好管理老爺身邊的事務,在這些官宦人家說出“平妻”來只會招來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