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卿打開病房門時,我第一時間沖了進去,看到老爺子咳得都幾近要虛脫了。
我慌忙把他扶了起來,用力捋著他的后背,但根本沒用。他嘴里不斷噴血出來,染紅了被褥,也染紅了我身上的白裙子。
“爸,爸你別嚇我。”
我怕了,忽然就紅了眼圈,一個勁給老爺子捋背,吼慕少卿快想辦法給他止咳。他可能也嚇到了,愣了下才拿起急救噴霧給他噴了幾下。他才慢慢緩了下來,整個人像被抽干了精氣似得,一下子癱了。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緊握著他不斷哆嗦的手,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經歷了爸爸和媽媽離世的痛苦,我再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
老爺子躺下過后,那護士長迅速給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狼藉,更換了被褥。
慕少卿擰著眉杵在一旁,面色十分的沉重。“伯父,看樣子你的手術恐怕是要提前了,在這樣下去人也受不了。”
老爺子緩過來后,掀開了眸子,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和那護士長出去。他們倆對視一眼,遲疑了很久才走出去。
我抹了抹眼淚,坐在了病床邊,“爸,你要振作些,手術了就會好起來的。你不是還想看諾諾出嫁嗎?你要好好的,她很快就長大了。”
老爺子大口大口喘了好幾次,才抬眼看著我,眼神及其暗淡。“傻孩子,別哭,爸這不還沒死嘛。”
他輕輕拍了拍我手背,又喘了幾口氣。剛才他一陣咳嗽好像耗盡了不少精氣,此時他的臉透著一層死灰色,就像燃盡的蠟燭,在泛著最后一點光芒。
我咬著唇忍著酸楚的淚光,不知道說什么好。在這一刻,我對他所有的心結都消失無蹤,只剩下心疼和憐憫了。
“爸,你的病情怎么好像重了一些,到底怎么了?”我想起剛才和護士長眉來眼去的慕少卿,總覺得他有什么瞞著我。
老爺子嘆了一聲,又道,“歡顏,好好聽著,不管爸能不能活下來,都不要去追究誰。我前半輩子做了很多孽,落下這病也是上天注定,怨不得誰。但我很欣慰,能在死之前看到漠飛成家,兒女雙全,想想也沒什么遺憾了。”
“爸,你不要提死不死好嗎?慕伯伯的醫術那么好,他一定能讓你好起來的。”
老爺子一席話又讓我泣不成聲了,我不要看到他死去,他是秦家家主,他走了秦家不就散了嗎?
還有漠飛,他一定會很痛苦的。縱然他們父子沒多少感情,但我看得出他近段日子已經改變了很多,他怎么能接受這一切?
“爸,漠飛說他今天就會來香港,現在說不定就在飛機上了。他特別擔心你,你不能放棄自己。”
“歡顏啊,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做些選擇的。”
老爺子嘆息道,靜靜望著天花板,一縷淚光從他眼角溢出,慢慢凝聚成淚落了下來。我連忙拿起紙巾為他拭了拭淚,自己卻哭得難以自己。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哆嗦得厲害。我好害怕,真怕他就這樣走了,還帶著那么多遺憾。
病房的門又開了,是慕連清進來了。他走進老爺子就開始檢查,一句話也沒說,面色十分凝重。
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深怕打擾到他做檢查。
許久,他才支起身體,轉頭斜睨了我一眼,“別難過,只是毛細血管咳破了,并非是病情加重了。”
頓了下,他又看向了老爺子,“老哥,沒事的,別想太多,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治好你,那兩瓶茅臺酒我還留著,等著你好起來咱們一起喝呢。”
老爺子沖他牽強地笑了笑,倒是什么都沒說。他平息下來過后氣色就稍微好點了,手也不抖了,呼吸聽上去也均勻了許多,可能方才那股發難過去了。
我也悄然松了一口氣,又想起了剛才離開的慕少卿。方才我在隔間看老爺子的時候,似乎看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不管了,秦漠飛馬上就要來了,有他在應該無人敢做什么。
慕連清給老爺子又上了呼吸機,看他專注認真的樣子,不太像是有心眼兒的人。可慕少卿就說不準了,他極力阻止我探望老爺子,這怕是……
“慕伯伯,我能時常來探望爸爸嗎?”
“當然可以,不過別這樣進來,這里是無菌室,你這樣會把細菌帶進來的,下次記得換上無菌服。”
“我知道了,那爸他現在能吃點東西嗎?”
“這倒是不用,我已經在盡量減少他的飲食,用營養液替代,這樣有助于他身體機能的修復。”
慕連清很認真地在回答我,相比慕少卿之前的模棱兩可要正常多了。所以我猜這其中是不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發生,還是我又想多了?
確實,我這兩天就像驚弓之鳥一般,總覺得所有事都不對,像有什么陰謀即將發生。可我又捋不清楚問題在哪里,是老爺子這邊?還是秦馳恩那邊?
我離開病房的時候,慕連清還在里面陪老爺子,他不讓我呆太久,因為馬上要給老爺子進行封閉治療了。
我也不懂這個,就聽話地出來了。
我在病房門口坐了一會,問陳越,在老爺子治療這段時間,有沒有除慕連清之外的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