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王克恭等人轉身看去,只見一名老將威風凜凜而至,看清其容貌之后,陳泰、王克恭等人不得不行禮:“見過靖海侯。”
呂宗藝、黃森屏等人也跟著行禮。
吳禎沒有理睬陳泰、呂宗藝等人,而是對王克恭點了點頭,給了其面子之后,從陳泰等人身邊走了過去,笑呵呵地抱拳:“泉州縣男,好久不見,吳某有禮了。”
此一出,滿堂皆驚。
一個開國侯爺,竟然給一個不起眼的縣男先行禮,看其滿面春風的樣子,兩個人似很是熟悉。
顧正臣看著到來的吳禎,身后還跟著儲興、孟萬里等人,會心一笑:“靖海侯,別來無恙。之前聽到噩耗,我可是幾天幾夜沒睡好。”
吳禎哈哈大笑,看著疲憊不堪,一臉倦容的顧正臣,點了點頭,然后轉身看向陳泰、王克恭:“王指揮使,是你要抓顧縣男,還是陳參政要抓顧縣男?”
王克恭瞇著眼,對吳禎道:“顧正臣沒有經過刑部復核,皇帝勾決便殺了吳康、秦信等人,今日又公然殺掉時汝楫、曹睿等官吏!”
吳禎不以為然,問道:“那又如何,需要你親自帶福州衛(wèi)前來?”
王克恭皺眉:“靖海侯,他此舉如同造反,對抗朝廷,藐視皇權!我為陛下捉拿此賊,如何不能?”
吳禎搖了搖頭,正色道:“顧正臣縱是有罪,也輪不到福州衛(wèi)出手。行省衙署需要上書朝廷,陛下若認為該抓顧正臣,自然會派親軍都尉府的人前來抓他。他殺再多官吏,也沒有拉攏百姓造反,你無權擅調衛(wèi)所之兵前來!”
陳泰上前一步:“靖海侯此差矣,顧正臣殺官,羈押行省參政,搶奪知府印信,私分府庫錢糧,種種行徑已與造反無異,行省衙署自然有權讓福州衛(wèi)協(xié)助捉拿反賊!王指揮使乃是駙馬都尉,自不敢忘陛下重托,時刻以行省安危為重。”
吳禎摸著胡須,審視著陳泰:“殺幾個貪官污吏就成造反了?依我看,顧正臣殺得好,讓一些人畏懼了,所以才興師動眾,給他按了個造反的罪名!”
陳泰揮袖:“你這是何意?”
吳禎冷笑一聲:“何意,自古以來造反者無不是聚眾作亂,搶糧搶人,對抗官軍!你再看看顧正臣,他可有聚攏百姓作亂,晉江城可四門緊閉?再看看泉州衛(wèi),指揮同知黃森屏、千戶于四野可都在這里,若顧正臣造反,還輪得著你們出手?難道他們沒有妻兒父母,跟著他一起尋死?”
陳泰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顧正臣不經刑部復核與皇帝勾決便敢殺掉官吏,如此膽大妄為之輩,豈能容他!若是如此,他日靖海侯在這里被其抓住送去菜市口,怕是后悔都來不及!”
“哈哈哈!”
吳禎放聲大笑,戛然收住,厲聲道:“哪一日顧正臣要殺我,那一定有他的理由。至于不經刑部復核、沒有皇帝勾決文書,呵呵,顧縣男,你怎么說?”
顧正臣轉身,走至知府桌案后坐了下來,將驚堂木移至一旁,沉著冷靜地看著陳泰、王克恭等人,將手伸向袖子,從袖子里取出一道圣旨,沉聲道:“除靖海侯、駙馬都尉、陳參政、呂參政、黃指揮同知、蕭千戶外,全都退出大堂!于四野、林白帆,守在大堂之外,不準任何人窺視聽聞!”
陳泰、王克恭、呂宗藝等人看著圣旨,臉色陡然一變。
吳禎看了一眼儲興、孟萬里等人,儲興帶人率先退出大堂。
福州衛(wèi)儲英看向王克恭,王克恭盯著顧正臣手中的圣旨,只好低頭:“帶人出去!”
黃森屏并沒有太大震驚。
皇帝在調自己回福建時就明說了顧正臣節(jié)制泉州衛(wèi)。換之,顧正臣本身就是個軍政、民政一起的強勢知府,他能拿出一道圣旨實在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干人退出大堂,門轟然關閉。
顧正臣右手托舉著圣旨,對陳泰、王克恭、呂宗藝等人說:“自開國以來,泉州一府七縣,沒有做滿任的官員有一十二人,六人請辭,四人病死,兩人瘋魔。行省衙署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陛下看在眼里。前任泉州知府張灝剛到任上沒多久便匆匆請辭,怕的是什么,陛下也能猜到!”
“七年來,泉州府無人能治,無人敢治,無人根治!所以,陛下選派我前來泉州府,為的是給泉州府治病。可泉州府重癥頑疾,非猛藥不可治!我領泉州府,這猛藥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楊百舉貪污,強占百姓宅院,該殺則殺!”
“吳康、秦信貪污數目巨大,所作所為凌遲都不為過!至于時汝楫、曹睿等人,皆是該死之人!不殺何以安民,不殺何以保朝廷威嚴,正朝廷威信?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敢大開殺戒,為何敢不顧朝廷規(guī)制舉起屠刀嗎?這圣旨,便是我的底氣!”
呂宗藝凝眸。
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在這一瞬間全想通了。
顧正臣不是傻子,他也不是瘋子,他能步步為營,從杖死楊百舉開始,到解決整個卜家及其拉攏下的勢力,靠的是過人的智慧與手段,他敢殺人,完全是因為他能殺人,能越過刑部、中書,直接將人送給閻王爺。
陳泰臉色煞白。
顧正臣拿出了圣旨,雖然他沒有說其中的內容,但很顯然,皇帝極有可能給了他先斬后奏的權力!
若是如此,那顧正臣殺泉州府官吏,福建行省衙署無權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