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了車,打開復古的雕花鐵門,順著花園小道一路往內宅深入,仿佛是走進了時空隧道,景衍開始回憶自己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記憶里多半是他和母親在一起,父親的樣子很模糊,要不是昨天才見過一面,興許他連那人的樣子都記不得了。
別墅的花園定期有花匠來整理,所以還是生機盎然并不顯頹敗,只是沒有人氣,冷冷清清的感覺稍顯蕭瑟??吹交▓@那張歐式的長椅,景衍的唇角忍不住掀起了弧度,拉著她一起坐下,開口回憶說:“母親她很喜歡坐在這里曬太陽,也喜歡侍弄花花草草,你看,那后邊有個小玫瑰園,全是她種的。”
蘇曉沐打量他的神色,見他表情還算好才放心下來,側著頭往后看了看,握著他的手一直沒有放開,慢慢地說:“一定很漂亮吧?你帶我去瞧一下?”
景衍拍拍她的手背:“不行,那邊花粉多,你會過敏的,待會上了樓再看也能看到全景。”
他們一前一后進到客廳,偏歐式的裝修風格,因為很久沒有人住,所以家具都罩上了防塵套,白刷刷一片,可依稀還能看出原本精致的樣子。屋里的粉塵讓蘇曉沐不自覺地掩著鼻子咳了兩聲,景衍皺了皺眉,直接帶她上了二樓,他母親的臥室。
他站在復古的大床前,彎著腰像是在翻尋些什么,蘇曉沐有些好奇:“你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幫忙?”
“這邊很多塵,你別過來,等我一下就好。”景衍搖了搖頭,終于從床頭柜里找到了一把小鑰匙,然后打開一個略有些年代的妝匣,在層層疊疊的盒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子,他忍不住地笑了笑:“原來真的是在這里?!?
他背對著蘇曉沐,所以她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正要探頭看一下,他已然轉過身來,很直接地說:“來,快把你的手伸出來?!?
蘇曉沐只是愣了幾秒鐘,一只腕表已經套在了她手上,表盤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顫了一下,也讓她回過神來。
聽見景衍淡淡的說著表的來歷:“雖然這表的款式舊了一些,不過跟我戴的是一對的,是我母親的心頭好,她那會兒說這表要留給兒媳的,我想既然有現成的就不用你費心思再買了,你覺得呢?”
婆婆留給兒媳的手表,自然非一般的可比擬,這也是以另一種方式表達對蘇曉沐的肯定。
蘇曉沐不禁一怔,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帶著點鼻音問:“你……看到我寫的東西了?”
“嗯。”景衍認真地幫她把表戴好,以退為進地說,“這次是我不對,讓你難過了。”他無意中在客廳的垃圾簍里發現那張寫滿計劃的信箋,被揉成一團,仿佛能看到她被擰緊的心,他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又傷了她,可依她的性格即使覺得委屈也只會強忍著,讓人心疼,也讓人無奈。
“我也有不對。”蘇曉沐只是搖了搖頭。
怪不得他會放下工作,會說那些話,會帶自己來這里把她母親的珍藏送給她,其實他是想安她的心吧?可他們之間有矛盾,責任不止在他身上,她也有,她對他的感情不夠信任,對自己也沒有足夠的信心,若不然,怎么只是一個連前任女朋友都算不上的秦臻就讓她方寸大亂?
至于送表,是她小計劃的一部分。
無論男女,只要是真心喜歡對方,都會情不自禁的升起一種獨占的*,尤其是女人,送東西讓男人貼身帶著,會有種向別的女人宣示所有權的感覺。
而蘇曉沐尤其愛表,她覺得戴表的男人很有魅力,觀念代入的覺得這種男人認真守時,為人嚴謹,特別是低頭抬腕看時間的那一霎那著實令人賞心悅目,景衍恰恰就是這一類人。不過她也知道不自量力,他常戴的那款表,即使花光她這些年的積蓄也未必買得起。
而自己手上的,正好跟他的配成一對。
牧師的十字架騎士的劍,是勇敢與莊嚴的象征。
亦是他母親的心愛之物,她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只原該戴在他父親手上的男款怎么會在他手里,而自己手里的這只女款,雖然是老款,表身卻是嶄新的,想來也沒戴過幾天,估計因為某些原因兩只表的原主人錯過了彼此。
他父母的事情,她雖然不知道全部,不過也能大概猜全了。
微微抬眸,見他目光落在精致的表盤上,抿唇沉默著,臉也繃得緊緊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過去,她也跟著不好受,忽然想起這個牌子的廣告語——沒人能擁有百達翡麗,只不過為下一代保管而已。
她便風馬牛不相及地說道:“唔,這對表我們以后可以再傳給小堯和他媳婦兒?!?
景衍本來僵著的臉被她逗笑了,知道她想轉開沉悶的話題,也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畫家的想象力果然豐富,等他結婚都多少年后的事了?而且這種半個世紀的老古董,只怕他不會喜歡。”
蘇曉沐撇撇嘴說:“這手表就跟酒一樣,年份越久越有味道,怎么會不喜歡?”
“再說吧?!彼竽笏氖中模龁枺耙灰ノ易〉姆块g看看?”
“可以嗎?”蘇曉沐脫口而出,雙眸瞬間亮了,連帶的心情也跟著躍動起來,關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都想了解。
景衍旋即說:“怎么不可以?來,就在對面?!?
相較于他母親房間溫婉的風格,他的房間就比較男性化,不過墻上掛了很多照片,大多是他和母親的合影,或者讀書時代的同學照片,竟沒有一張是有他父親的。
也許是注意到蘇曉沐的目光,景衍自己也看著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然后慢慢解釋說:“我和父親并不親近,他經常不在家,一直是母親陪著我,小時候不懂,大一點才知道,他的心在別的地方?!?
“如果你覺得難受,就別說了吧?”痛苦的回憶如同刮心,她能體會他的心情。
“我這個人從來不往后看,過去的已經是過去,不可能再改變,所以我不愿意多提,畢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我只是想告訴你,自小我的性格很難跟別人親近,臻臻對我來說是個異數,她對我很好,我也喜歡過她。”他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變得僵硬,卻堅定地握著她的手,繼續說,“我和她都是后來才知道她母親和我父親的關系,然后是她先放棄了我,而現在在我身邊的,是你,你只要記得這點就夠了。”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撇下她不管,所以我希望你給我足夠多的時間和信任讓我處理好這件事,也別胡思亂想,對你的身體不好,對我們之間,更不好?!彼镜霉P直,灰色的羊毛坎肩襯得他清雋挺拔,握著她的手也有力而溫暖。
這個男人素來孤傲,她也知道他的性格,無論做了什么事,即使飽受非議也從來不向人解釋,可是現在他卻肯花心思耐心地解開她的心結,用行動來告訴她,他們之間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
她被感動得鼻子微微發酸,有些傻氣地想哭又想笑,怕被他笑話,只得把臉埋在他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溫柔地低喃:“那我們說好了,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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