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走后,包廂內(nèi)的氛圍就輕松了許多,一部分人接著休息,一部分人聊天說話,約莫一個多小時后,之前跑到后面車廂的那幾個男人回來了,也不知道剛剛他們都躲哪里去了,居然安全躲過這一屆。
唯獨晏褚注意到,剛剛離開的時候一共走了六個人,現(xiàn)在回來的只有五個,那個沒回來的,是直接滯留在其他車廂,還是被逮住了?
“小五也太倒霉了,這下好了,那些貨被沒收不說,起碼還得吃一兩年的牢飯,也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弟妹說。”
有啥辦法呢,這行當來錢快,可同樣也得冒風險,咱們既然選擇做這一行,早就做好了被抓的準備了,只怪咱們運氣不好,正巧就碰上了抽檢。“
那群人聚在一塊議論紛紛,邊上的人和他們涇渭分明,就怕和他們靠得近了惹上事,那些人也不在意,聚在一塊小聲商量。
晏褚離他們不算遠,加上耳朵靈敏,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果然那個沒回來的人是被公安給抓了。
自從改革開放以后,抓深城這條線的倒爺?shù)墓苍絹碓蕉嗔耍l都知道深城的小工廠多,那里的衣服款式新潮,手表收音機電視機價格也比內(nèi)陸便宜,最重要的是找對門路,這些東西不需要票。
還有更難得的港貨,那邊也都能找得到,這樣一轉手拿回閉塞的內(nèi)陸,利潤比想象中的還要高。
不過做這行也有風險,比如像今天這樣遇到抽查,被抓到東西沒收不說,還要坐牢,現(xiàn)在政審多嚴啊,家里出了一個有犯罪記錄的人,孩子想要當兵當工人都難。
除此之外,也有貨物砸手上的風險。
現(xiàn)在交通出行的費用是很高的,原身買的還是站票,從深城到平湖,需要七天的時間,這張車票就花了他十八塊錢,來回也就是三十六塊錢,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再加上進貨的費用,要是真砸手上,虧損也是一般人家承擔不起的。
晏褚閉目養(yǎng)神,他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只是第三天,他還得在這節(jié)車廂上生活五天。
喝自帶的水壺里的水,沒水了得去三節(jié)車廂外的地方接,帶著這么多行李,水得省著些喝,也能減少上廁所的次數(shù)。
吃的是最便宜的雜糧饃饃,火車上的盒飯?zhí)F了,一般人消費不起,原身準備了七天的饃饃,現(xiàn)在摸起來已經(jīng)硬邦邦了,只能撕下一片放嘴里含軟了再往下咽。
這些都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就是洗漱的問題,一想到接下去的四天他都不能痛痛快快洗個澡,晏褚就覺得渾身都開始癢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幾天,晏褚拎著兩大袋行李,重重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活過來了。
擁擠的車廂,即便開著窗氣味也顯得格外難聞,腳丫子臭,汗酸臭,狐臭,分分鐘能夠讓你感到窒息。
火車達到平湖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這時候可沒什么夜生活,除了火車站,到處都黑燈瞎火的,偶爾有幾戶人家晚睡或是起夜開著燈,勉強湊合著月光,能夠看清楚道路。
晏褚拿著剛剛在火車上收起來的扁擔,挑著兩大袋行李往家的方向走,記憶中,原身的家就是在平湖市里的,離火車站按腳程大概半個小時的功夫。
幸好原身的身體素質(zhì)不錯,往日也沒少挑重物,五六十斤的東西呼哧呼哧,走了四十多分鐘終于到了一間小院外。
晏褚敲了敲門,里面的人似乎也沒睡熟,敲了沒多久,就聽見了響動聲,燈亮了,門也開了。
“乖崽啊,你可總算回來了。”
來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走路顫顫巍巍的,低頭一看,裹著小腳呢,怪不得走路的時候都走不快。
這個老太太就是原身的媽,他離開家這段時間,都是這個老娘照顧著家里的六個孩子。
“爸爸回來了。”
晏褚挑著兩大袋東西進到院子里的時候,幾個還睡眼朦朧的孩子歡呼著跑了出來。
這年頭就沒有胖孩子,幸好還是城里的,不用下地,看上去不黑,白白瘦瘦的,有幾分可愛。
晏褚拿著大袋子,就被三個年紀稍微小點的姑娘抱住了腳,幾個孩子靈活地跟猴兒一樣,扒著他的褲腿還想往上爬。
五個閨女中的大閨女沒出來,估計是留在房間里看著小弟弟,二閨女今年也已經(jīng)七歲了,很懂些事情,不好跟著三個妹妹那樣和爸爸撒嬌,只是眼神中有些艷羨。
晏褚此刻有些慶幸褲腰帶系得夠緊,不然就這力氣,還不把他的褲子給扯下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