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各懷心思,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晚的折磨后,卻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
“人都安排好了?”
符帶娣湊到兒子的耳邊小聲問道。
“都安排好了。”
章葆祝點點頭,然后皺著眉問道:“確定那個姓晏的車上沒有行車記錄儀,也沒用手機拍照?”
他們可都計劃好了,要是晏褚那兒到最后拿出證據(jù)來,倒霉的反而是他們一家了。
“你媽還沒老年癡呆呢。”
符帶娣想也不想地說道:“從他停車到下車扶我,攏共也就十幾秒的時間,就這點時間,哪里夠他拍照的,再說了,我上車的時候已經(jīng)仔細看過了,那輛車就是個老破舊,那時候的車可沒有什么行車記錄儀。”
當(dāng)時符帶娣已經(jīng)快疼昏過去了,沒辦法,現(xiàn)在的人都怕惹上事,就她躺在馬路上那幾個小時,來來往往的車都繞著她開,就是行人頂多也就看她幾眼,然后匆匆忙忙扭頭就走。
要不是她還記得自己的任務(wù),恐怕那個時候的她早就沒有精力打量晏褚車內(nèi)的配置了。
“那就好。”
聽到了老太太肯定的回答,章葆祝松了口氣,然后在病床的床頭放下一桶保溫盒,里面裝著兩份素菜,這些日子老太太住院,家里的家務(wù)活都落到了章葆祝都媳婦身上,對方才不樂意幫老太太準(zhǔn)備滋補的飯菜呢。
相反因為對方住院導(dǎo)致家里的活都落到了她這個兒媳婦的頭上,心里怨恨還來不及呢,想她做點好的,簡直就是做夢。
“又是這些菜,晚上我想喝骨頭湯,大夫說了,我這骨頭要自己愈合,可得好好補補。”
看著保溫盒里的兩份素菜,一份是炒青菜,看得出來是昨晚上的剩菜,菜葉子都有些深了,蔫噠噠的,看著就讓人沒胃口,還有一個菜是西芹炒蝦仁,蝦仁都被挑干凈了,保溫盒里只剩下芹菜。
如果放在以前,這樣的菜符帶娣心里就算是不滿意,也會委屈地吃下去,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想著夢境里自己的那些悲慘結(jié)局,對著章葆祝這些她疼愛的孩子都有了芥蒂,更何況對方媳婦這樣對老太太而算是外人的人呢。
“除了骨頭湯,我還想吃涼拌嫩豆腐,菜場有新鮮的帶魚也給我整兩條,簡單的清蒸就好,少加鹽,多加點蔥姜去腥。”
符帶娣現(xiàn)在算是想明白了,錢這東西,誰有都不如自己有來的靠譜,現(xiàn)在她手里的養(yǎng)老錢不多,但馬上她就要有一筆巨額的賠償了,到時候手里捏著錢,哪個孩子敢不孝順?biāo)运耆珱]必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勁兒花錢就好。
夢境里凄苦的晚年讓符帶娣心有余悸,短短幾天,她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悲慘的未來結(jié)局,因此她更怕現(xiàn)實生活里的她也會如此,決心改變過去的自己,盡情享受生活。
“現(xiàn)在的帶魚多貴啊,媽你想吃魚,我讓大梅幫你買點草魚。”
章葆祝一聽老娘的獅子大開口心里很不樂意,又是帶魚又是骨頭湯的,家里都沒吃那么好呢,她都多大年紀(jì)了,吃的再好也是浪費。
他們這樣的內(nèi)陸城市,帶魚都是從沿海城市空運來的,價格很高,相反草魚這樣繁殖力高的河魚,價格就便宜許多了,但同樣的,味道也天差地別。
“草魚有股泥腥味,我不愛吃那玩意兒,現(xiàn)在就是吃帶魚的季節(jié),肉質(zhì)肥美,清蒸的帶魚油汪汪的,光聞著那味道我就能吃下兩碗飯。”
符帶娣想著帶魚的味道,隱秘地咽了咽口水,再看向保溫盒里那兩碗賣相并不好的蔬菜時,更加沒了胃口。
“大夫可是說了,我這把年紀(jì)斷了骨頭就得好好養(yǎng),每天吃這樣的飯菜,我這身體能養(yǎng)好嗎?”
符帶娣將保溫盒重重放在了床頭柜旁,一副不想吃飯的樣子。
自從章家分家,符帶娣跟著大兒子章葆祝生活后,就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發(fā)過脾氣,章葆祝一時沒有轉(zhuǎn)過彎來,還想訓(xùn)老太太,愛吃吃,不愛吃滾,慣不得她這個毛病,可是對上老太太幽深的眼神,章葆祝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到嘴邊的話也收了回去。
他都忘了,現(xiàn)在還有要用到這老太婆的時候呢,恐怕對方也是仗著這一點,腰桿子變硬了。
“行,媽你想吃啥盡管和我說,我會告訴大梅讓她幫你準(zhǔn)備的。”
想著到時候會拿到的錢,章葆祝忍下了這口氣,在錢沒到手之前,就先讓這老太婆高興一段日子,等錢到手了,誰還慣她這富家太太的毛病。
盤算著老太太想吃的菜,比起能從她身上得到的好處而也就九牛一毛,盤算著得失,章葆祝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符帶娣只是頭一次試探,結(jié)果沒說什么,兒子就妥協(xié)了,覺得或許是往日的她太好說話了,琢磨著夢里自己的結(jié)局,更加堅定了現(xiàn)在這樣的做法。
“媽你今天就先將就著吃吧,晚上隨便托小護士幫你在醫(yī)院打包兩個菜,我等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話章葆祝就離開了,他怕自己呆久了,越來越難搞的老太太又想出什么龍肝鳳膽讓他變出來,那可虧大了。
“嗯,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符帶娣畢竟還是疼愛章葆祝的,看他神色不好,忍不住叮囑了一句。
只是說起休息這兩個字,不僅章葆祝,就連老太太自己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想著睡著后出現(xiàn)的那一幕幕恍若真實的噩夢場景,一想到這一點,只覺得恐懼,一點都沒有正常休息放松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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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啊,你最近的氣色有些難看啊,是不是夜生活太豐富啊。”
林福壽收拾好工具,匆匆忙忙準(zhǔn)備下班回家,在換下身上的工作服的時候,他的那些同事好奇地打趣他說道。
汽修廠的同事都知道林福壽和前妻離婚,新娶了一個外地媳婦,比他年輕了十幾歲,雖然說不上漂亮,但勝在年紀(jì)小,加上新婚,免不得夜夜笙簫,他年紀(jì)也不小了,被掏空身體也是正常的。
汽修廠的員工多數(shù)都是男人,還是結(jié)婚多年,孩子都快成家的老男人,私底下說話,葷素不忌慣了,拿林福壽的新婚妻子打去,也是常有的事。
“你們當(dāng)我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兒呢?”
林福壽啐了他們一口,不過心里對自己一把年紀(jì)還能娶到一個年輕小媳婦也是十分自得的,雖然這個妻子出生貧困的山村,沒有本地戶口,學(xué)歷也低,但對于林福壽這樣本身也不算優(yōu)秀的中年男人而,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談資了。
不過他這些日子,還真不是因為這樁事精力不濟,而是因為因為這些日子一直在他睡熟后重復(fù)上演的噩夢。
“再說了,我那外甥不是出了車禍嗎,我大姐就那么一個兒子,每天哭得就和淚人一樣,我忙著安慰她,幫我外甥討公道還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好好休息呢。”
林福壽的小嬌妻懷了六個月的身孕了,當(dāng)初要不是因為對方懷孕,他也不會和前妻離婚,娶了她過門。
年輕的小媳婦固然好,總沒有老妻來的讓人放心,只可惜前妻只給他生了一個閨女,而現(xiàn)在這個小妻子就不一樣了,她媽生了七個孩子,六個男孩就她一個小閨女,林福壽就是看中了對方這一點,為了能夠有一個兒子,硬是舍棄了一半的身家給他前妻,也把那外地小媳婦給娶回來了。
現(xiàn)在他做的這些虧心事也是為了他還沒出生的兒子,外甥死了,他姐就他這么一個弟弟,對方百年之后,那些錢還不都便宜了他,他這只是為了兒子提早攢身家。
前妻因為這樁事恨死了他,和前妻生的女兒也怨他這個爸爸,所以將來他能依靠的,只有小妻子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了,林福壽知道自己的年紀(jì)不小了,所以在孩子還沒長大前,他就得把錢和房都替他攢足了。
想著沒出世的孩子,林福壽忍不住笑了笑,可想到這些日子接連的噩夢場景,他又忍不住蹙眉,眼下的青黑和深深的眼袋讓他看上去憔悴狼狽,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大了十幾二十歲。
林福壽的解釋得到了大家的體諒,汽修廠的同事都知道他外甥車禍去世的事,當(dāng)初為了這樁事,林福壽還請了好幾天的假,和他交好的一些員工湊了一筆份子錢,算是自己的心意。
“賠償金到手了沒?”
汽修廠的同事不清楚車禍的始末,但是也知道似乎車禍的罪魁禍?zhǔn)滓恢倍紱]賠錢,林福壽前段時間一直為這件事著急,還托同事問身邊有沒有什么從事法律相關(guān)工作的親戚朋友,似乎是打算上訴要錢。
“沒呢。”
林福壽搖搖頭,自從從那個律師嘴里聽說了這件事他們幾家不占理也不占法后,林福壽雖然沒有斷了向晏銀生家要錢的打算,但是也謹慎了許多,不再談?wù)撎嚓P(guān)于外甥車禍和賠償?shù)氖隆?
因此現(xiàn)在汽修廠的同事只當(dāng)林福壽的外甥是車禍的受害者,而賴著錢不給的那人是車禍的元兇,一個個義憤填膺幫他討伐了晏褚好些日子。
林福壽和同事寒暄了幾句,拔下儲物柜的鑰匙匆匆忙忙離開,在出了汽修廠后,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怎么樣了?”
他撥通的是同為這場車禍意外中的受害者的家屬,今天說好了對方去晏家送花圈,也不知道成功了沒有。
“別提了,晏家搬家了,也怪我們不謹慎,都沒讓人在晏家樓下盯著,現(xiàn)在一家三口搬家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電話那頭的人也是一肚子氣,他們扛著花圈避開保安的視線進入小區(qū)容易嗎,結(jié)果晏家早就人去樓空了,害他們白跑一趟。
“搬家了?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林福壽看著汽修廠的方向,壓低聲音問道。
“聽晏家的鄰居說的,晏家的搬家動靜不小,鄰居們都瞧見了,只是不知道搬去了什么地方,恐怕就是為了避著咱們上門。”
想起他們今天搬著花圈過去,被晏家的鄰居罵得狗血噴頭,差點還拉起袖子干了一架,那人就有些不愉快,也有些怨上了出這個主意的林福壽。
“晏金生那兒問清楚了,他自己的親弟弟搬家,他都不知道?”林福壽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翻起了白眼。
“哪能知道,你說晏金生夫妻倆都那么算計他這個親弟弟呢,晏銀生是傻子,還拿他當(dāng)親哥。”
電話那頭的話有些沖,林福壽忍著怒火,壓低聲音:“行了,我現(xiàn)在做的事情也是為了咱們大家,不是為了我自己一個。”
林福壽怎么聽不出來電話那頭的不滿,好聲安慰。
那人也知道林福壽的話有道理,哼哼了一聲,沒有再說奇怪的話。
“搬家動靜那么大,總有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的,再說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晏褚上班的地方晏金生一家不是說過嗎,明天早上我和廠里請假,咱們一起去晏褚的公司,你們把今天準(zhǔn)備拿去晏家的花圈全帶上,明天再多叫點人,就不信晏褚公司的老板能忍的了。”
林福壽本來是不想自己親自出馬的,因為做這樣惡心人的事雖然不至于觸犯刑法,但要深究起來,拘留個幾天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看那些人第一天就鎩羽而歸的結(jié)局來看,林福壽想著,這件事自己不親自去,恐怕還真不能放心。
“行,我這就是去通知其他幾家,明天早上咱們就在林姐家集合。”
林福壽的姐姐林福美早年孀居,只有一個獨子為伴,現(xiàn)在兒子死了,就僅剩獨身一人,因此這些日子幾家聚會,都會選擇在林福美家,省的麻煩。
林福壽點點頭,掛斷電話,揉了揉額頭。
回家走去的腳步有些沉重,夜晚馬上就要降臨了,想到如果要睡覺的話,很有可能又會重復(fù)之前幾晚的噩夢,但要是強忍著困意不睡的話,又堅持不了幾個晚上。
林福壽琢磨著等明天處理完晏褚的事順便去醫(yī)院瞧瞧,不然持續(xù)這樣的生活,還沒累死,也得被那一個個結(jié)局絕望的夢境給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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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褚啊,你們老板那兒有沒有說什么時候讓你去上班啊?”
杜鵑收拾了臨時租的新家,自從搬了家,徐淑芬等人再也沒來鬧過,杜鵑放松了許多,也有心情詢問兒子的工作了。
“還沒說,我也想休息休息。”
晏褚算了算自己系統(tǒng)背包中僅剩三次的黃粱一夢,前期的開胃小菜夠了,也可以開始之后的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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