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人的感覺是如此奇特,我不由的就看了他一眼,巧的很,他的目光也正向我看了過來。
于是,我對上了一雙溫和的眼睛。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那個娃娃縣令這么聽他的話了,他眼中的那種溫柔,那種關愛,似乎能包容整個世界,在他溫柔的注視下,讓人不由的就象春水一樣,生出了柔軟與溫存。
也許是因為我的感覺太過敏銳,也許是在眼眸交會那一剎那間我產生了錯覺————在這溫柔的目光深處,我看到了隱忍與悲傷。一種來自于骨髓深處,無法抹去、無法替代也無法化解的悲傷。
雖然驚訝于他與年齡不相符的心境,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凡人,哪個會完全無憂無慮,沒有半點心事呢?
我無意于探究別人的隱情,立即低下頭去,不再四處打量了。
“。。。民女拿出地契,告訴許三這地是民女的了,以后不用他代收租子了,可許三不但不聽民女的話,反而動手搶地契,又搶走了村里的糧食和財物,還打傷了好幾位村民,那些受傷的村民被民女用車拉來了,就在衙門外面,大人您可以驗傷。。。”我低眉順眼,緩緩而談,語氣哀傷,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欺凌。
我聲淚俱下的表演果然贏得了那個娃娃縣令的同情,他立刻拍案而起,大喝道:“許三這個惡霸,也太放肆了,竟然如此的橫行鄉里。錢龍你把地契呈上來本官看看,劉俠張岳,你們去外面把受傷的村民抬上來,李老頭哪去了,叫他來驗傷,李強,你帶幾個人去把許三給我抓來。。。”
事情果然讓我猜著了,這個娃娃縣令當真是個嫉惡如仇的主,我的官司,十有八九是要贏了。
地契當然是真的,村民們的傷當然也是真的,我這邊情況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如此的事實擺在娃娃縣令面前,把個娃娃縣令氣的兩眼發紅,幸好有那師爺溫慰藉,要不然,他很可能就親自去抓許三了。
“杜小姐,恕在下冒昧問一句,杜家稱得上是豪門望族,這種事情派個下人來就行了,杜小姐怎么會親自前來呢?”那師爺安撫好了娃娃縣令,轉過身來向我問道。
他那和煦的笑容,關心十足,溫暖十足,誠意十足,讓人對他生不出半點拒絕的念頭來,于是我回答道:“家父去世了,兄弟姐妹們也都分開另過了,我分得了\山的三百畝山地。”
還沒等師爺開口,娃娃縣令插嘴問道:“還有呢?”
關于家中的事情,稟著家丑不可外揚的觀點,我不太愿意向外人提及,所以簡單回道:“沒了。”
“沒了?”娃娃縣令眼睛瞪的溜圓,似乎不相信我的話:“杜家那么有錢,你怎么可能沒分到別的東西呢,騙人!”
我皺眉苦笑,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有必要騙人么,何況還是對著他這個“父母官”。
師爺輕輕拍了拍娃娃縣令的肩膀,溫聲道:“杜小姐怎么會騙你呢,這事想來必有隱情。”
娃娃縣令好奇的問道:“隱情?什么隱情?”那他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似乎我不回答他就不會放過我一樣。
我只得硬著頭皮說了句:“我娘親早逝,我又不受重視。”
娃娃縣令追問道:“那又如何?和分家產有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我實在不想回答,因為這會涉及到杜家那復雜的關系和丑惡的人性,我不愿拿我根本就不在乎的東西來博取別人的同情。我只好向那位溫柔的師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希望他能幫忙緩解了這尷尬的境地。
他果然是聰慧過人、善解人意,與我目光相接的時候,送給了我一個了然的笑容,然后向娃娃縣令道:“不過是勾心斗角,欺凌弱小罷了。這地契你好好放在桌上,別拿在手里揉爛了。”
娃娃縣令聽了他的話,急忙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地契擺到桌子上,忘了再向我追問了。
我暗暗吐了口氣,向著那位師爺微微一笑,感謝他的幫忙,他微微頷首,臉上仍是帶著溫和的笑。
許三帶到以后,拒不承認自己強搶民財的事實,一個勁的分辯說自己是去收租。而對我的出現,他一連聲的說是假冒的,因為他去過杜府十好幾次了,一次也沒見到過我。而且若不用他收租了,杜府必定是要派人告知他的,既然沒人通知他,那么說明杜府還是要他收租的。何況杜府千金是何等的尊貴啊,怎么可能到這么個山溝溝里來呢?由此他一口咬定我是假冒的,地契是偷來的。
面對許三的狡辯,我啞口無。
事實上,除了這份地契,我身上還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表白我是杜家的人。長了十五年,我才知道了,原來我的存在,還得用某種東西來證實。
我拿不出證據,讓許三更加的得意了,幸好那位師爺很明事理,他說讓衙役去杜府一趟,自然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只不過,杜府離這里路途遙遠,少不得要等上幾日的。我和許三在這幾日里,不得遠游,要隨時聽候傳喚。
真金不怕火煉,我自然是不怕他們去杜府的,只不過,又要借助杜府的名頭,讓我有些不情愿。
對那些無情無義的兄弟姐妹,我是實在不愿再扯上半分關系的。
案子審完后,許三先走了,我步子小落在了后面。
“杜小姐!”我聽到師爺在后面輕輕喚了我一句。
我回轉身,對上他溫和的笑容,他輕聲道:“杜小姐不用擔心,這案子沒幾天就會結的,容生他雖然小,可事理分明,不會胡來的。”
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