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腿發軟,只呆立原地,驚駭欲絕,喃喃自語:“是她……真的是她……”
藏在心底的陰翳與恐懼在這個瞬間攏住他,提醒他曾經做過什么。弘晝踉蹌了兩步,整個人跌入了泥水之中。再睜大眼一看,墻壁上的宮女已經不見了。他剛要松一口氣,卻見一雙濕漉漉的繡鞋眨眼間到了面前,猛一抬頭,對方只露出雪白的下巴、鮮艷的紅唇,腰間系著一條梅花絡子,在風中輕輕搖晃。
弘晝驚慌地大聲叫嚷:“是你!我不怕你!不不要過來!你別過來!我什么都不怕!”他一邊喊,一邊抓起雨傘拼命揮舞著,不想讓女鬼靠近。
風雨之中,忽然有個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傅恒說:“弘晝!弘晝!你清醒一點!”
弘晝恐懼得完全失色,大叫:“鬼!鬼!有女鬼!”
傅恒抹了把雨水,問:“在哪兒?”弘晝閉著眼指向墻:“就在那兒,在墻上!”
傅恒快步走到墻邊,墻面非常平坦,看不出任何異樣,他伸出手撫摸那一塊地方,雨水沖刷之下,只余一點黏黏的物體。
海蘭察快步走來,問:“怎么樣,發現什么了?”
傅恒背過手去,不讓海蘭察發現他手上的粘物,面不改色地說:“暫時沒有。”
弘晝沖上前來,不敢置信地用力去拍墻壁,一次又一次,如同瘋魔地反復說:“就在這兒!剛才,就在你們來之前,有一個披發覆面的宮女,我親眼看見了,就是她!怎么可能沒有啊!你出來!你快出來啊!”
海蘭察驚奇地問“:她?五爺,你說的是誰,難道你認識那女鬼?”
下一刻,弘晝的聲音戛然而止。
傅恒按住弘晝的肩,道:“弘晝,剛才我已經檢查過了,這只是一堵墻而已,什么都沒有。”
海蘭察也說:“五爺,一定是你看錯了。”
弘晝一臉戾氣地踹著墻:“剛才可不止我一個人在場,那么多人都親眼看見了!”
傅恒大聲說:“夠了!”
海蘭察吃驚地問:“傅恒,你怎么了?”
傅恒呼出一口氣,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辦!”罷,傅恒頭也不回地鉆進了雨里。
雨停了。
傅恒在長春宮外等到了回來的魏瓔珞,他目光沉沉如夜,問:“你去哪兒了?”
魏瓔珞避開他的目光,答道:“心里悶,出去走走。”
傅恒沉默片刻,問:“剛才裝神弄鬼的人,是不是你?”
魏瓔珞云淡風輕地說:“你說什么,我不明白。”
傅恒道:“我在宮墻上發現了粘膠,宗室們又說看見了鬼魂,很顯然,那不是鬼魂,而是有人在墻上貼了能反光之物,才會照出所謂的鬼影,因是雷雨之夜,光線忽明忽暗,眾人看不清楚,才會信以為真!”
魏瓔珞撲哧一聲笑了,終于看向傅恒,道:“反光?你說的是銅鏡,鏡子怎么貼在宮墻上,富察侍衛,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吧?”
傅恒拿出一枚琉璃片給魏瓔珞看,道:“:不是銅鏡,是琉璃片,我剛才去了內務府,你領用了琉璃片。”
魏瓔珞好笑地說:“富察侍衛你真是誤會了,我領用琉璃片,是為了替皇后娘娘替換宮燈上碎掉的琉璃,怎么會去裝鬼嚇人呢!侍衛盡快回乾清門去吧,免得引人口舌。”罷,快步進了長春宮。
傅恒站在原地,語氣壓抑地哀求:“瓔珞,不要貿然對弘晝出手!弘晝是皇上最親近的兄弟,只要他不犯下謀逆大罪,皇上會一生寬容他!”
魏瓔珞目毫不猶豫地進了門。
弘晝還站在那面鬧鬼的宮墻前,自自語道:“不可能,一定有問題。”
一只手猛然從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弘晝嚇地跳了起來,回頭一看是傅恒,拍了拍胸口說:“你能不能別站在我背后,還嫌我受的驚嚇不夠啊!”
傅恒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問:“你在干什么?”
弘晝拍了拍墻,道:“昨晚我也以為是鬼魂作祟,但細細一想,這事兒不對,有人在裝神弄鬼,意圖挖掘過去的事兒!哼,等我抓住人,一定要把她抽筋扒皮!”
傅恒挑起眉,慢慢問:“你說的過去,是正月初十那一晚嗎?”
弘晝整個人一僵,驚駭地瞪著傅恒。
傅恒的神色又沉又冷,道:“那一晚本該是我當值,但額娘病了,我不得不與人換班,衣裳朝帶都留在了侍衛處,因為走得太急,連玉佩都忘了取下,當夜你去過侍衛處,換走了我的衣服,是嗎?”
弘晝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傅恒——”
傅恒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不必說了,我不想聽!你是不是想知道,昨天誰在背后搞鬼?”弘晝立刻說:“當然!”
傅恒平靜地說:“我可以告訴你,跟我來。”
魏瓔珞一踏入正殿,就知不好,皇后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弘晝在旁虎視眈眈,一個箭步沖上去來憤憤不平地說:“哦,原來是你在背地里搞鬼啊!”魏瓔珞立刻后退了一步。
弘晝還要再逼近,傅恒抬手擋住他,皺眉道:“夠了!”
弘晝不甘心地說:“昨夜她可是嚇得我夠嗆,我這還沒怎么的,你就這么護著她?”
傅恒嚴厲地說:“弘晝,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