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在榻上的不止魏瓔珞一人。
“慧貴妃。”太后坐在床榻旁,“你的手臂恢復如何?”
一條手臂上纏著白布,慧貴妃臉色蒼白的對太后笑道:“勞煩太后惦記,臣妾的手已經好些了。只可惜臣妾無用,沒能救下皇后娘娘。”
太后搖搖頭:“太后:這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若是她的手臂沒受傷,太后多少還會有些懷疑,但是太醫(yī)已經過來看過了,慧貴妃的手臂是真的脫了臼,為了正骨,吃了不少苦頭。
慧貴妃嘆氣道:“這段時日,不止太后擔心,皇上也難見歡顏,再過一段日子,便是太后壽誕,臣妾倒是有心,好好籌辦一番。”
太后失笑一聲:“距離壽誕還有半年之久,你未免太著急了,更何況,如今長春宮變得一片愁云慘霧,我哪兒有慶祝的心思!”
慧貴妃忙道:“正因如此,臣妾才特意請來民間絕技的班子,為太后和皇上表演,好好熱鬧一番,驅驅宮里的悶氣,免得人人愁眉深鎖,人心惶惶……”
話未說完,一名宮女從外頭進來,對太后福了福:“太后,嫻妃娘娘來了。”
“哦?”太后眼中淌過一絲喜色,“請她進來吧。”
慧貴妃沒錯過她眼中那絲喜色,當即眉頭一皺,心里升出一股防備。
房門一開,嫻妃走進來,她不妖不冶,舉止端莊不顯擺,除了容貌比不上皇后,其余地方都與皇后很像。
“臣妾恭請?zhí)笫グ病!眿瑰蛱蟾A烁!?
太后微笑點頭:“你來得正好,昨日你整理的賬簿,我已經看了,開放護城河一事,可有把握?”
慧貴妃聞一楞:“開放護城河,此何意?”
嫻妃解釋道:“自打康熙十六年起,護城河內便廣植蓮藕、菱角,宮內膳食不過采用四分之一,剩余的全都浪費了,臣妾向太后提議,將收獲的蓮藕、菱角全部販賣,并在護城河內養(yǎng)魚和水禽,所得銀兩記在賬上。”
她說的越是有理有據,慧貴妃心中的忌憚就更多,面上卻狀似無意的笑道:“能得多少銀子,值得如此費心?”
嫻妃正色道:“白之裘,蓋非一狐之皮也,不過是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最省事的辦法,將荷花地租出去,臣妾算過了,每年能收一百二十五兩九錢的租銀,總是個進項。”
慧貴妃冷冷道:“嫻妃剛一管事,就動了宮中舊例,怕是不妥吧!”
面對她的針鋒相對,嫻妃仍是不動聲色的笑著:“舊例未必都好,比如早先內務府管著26家當鋪,今年皇上關了十五座,將錢全都借給商人,利息遠勝當鋪利潤。也有舊例管不過來的,康熙爺年間內務府官莊不過57萬畝,如今翻了一倍,處處循著舊例,怎么理得清?”
慧貴妃有心反駁,但她的強處從來就不在這上頭。
她絞盡腦汁的模樣落在嫻妃眼內,嫻妃心底笑了笑,慢條斯理道:“梳理財務,不是賺多少銀子,而是讓宮中看看,大清與奢侈的明宮截然不同,吃穿用度縮減到從前十之一、二,就連開源節(jié)流,也處處落實。如此一來,由上及下,人人效仿,才是真正的好事。”
太后看她愈加滿意,微笑點頭道:“從前皇后管事,多在節(jié)流上下功夫,倒是讓宮里頗有微詞,嫻妃管理宮務以來,處處妥當,又細致非常,后宮眾人無不敬服,就按你的計劃去做吧!”
嫻妃恭敬回道:“太后信任,臣妾必定竭盡所能。近些日子,直隸天津等地遭遇水災,不少流離失所的難民涌入京城,臣妾請于地安門外開設粥棚,一來可以賑濟災民,二來為皇后祈福。”
慧貴妃雖想不出什么開源節(jié)流的法子,卻擅長給人使絆子,嫻妃話沒說完,她就涼涼打斷:“開粥棚賑災的確是好事,不過,糧食和銀子都是問題,難免動用內務府庫銀,這樣一來,宮里的日子倒是更難過了,大家本就士氣不振,嫻妃這不是為難人嗎?”
“貴妃放心。”嫻妃笑道,“按照常例,可以動員京城商紳捐助,請?zhí)笙乱坏儡仓迹_‘樂善好施例’,城內必定群起響應,無需動用內務府庫銀,便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嫻妃想的果然周到,既可為皇后積福,又可撫慰難民,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你放手去辦,我會全力支持!”太后抬手將她召到自己身旁,親昵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嫻妃,平日里瞧你不聲不響,到了關鍵時刻,所有妃嬪都亂成一團,就連皇后都沒了主張,只有你,第一個反應過來,穩(wěn)住大局,如今又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說到這,太后忽然搖了搖頭,道:“皇后那日向我推薦了兩人,說實話,純妃遠不如你,一看到蝙蝠就嚇得魂都沒了,倒是你,比男子還要果斷堅毅,我更放心將一切交托給你,不要讓我失望!”
她話里有話,隱隱有撇開純妃,將后宮大權盡數交到嫻妃手中的意思。
嫻妃目光一閃,面上誠惶誠恐道:“請?zhí)蠓判模兼ㄈ唤弑M所能。”
太后滿意的點點頭,又忍不住一聲嘆息:“好好一個重陽節(jié),怎么會變成這樣啊!”
嫻妃望了望她,緩緩垂下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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