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這個做什么?”
“好奇?!?
“我更好奇你是從哪兒來的。”
她清楚的記得他出現(xiàn)那天的模樣,渾身血污,身上卻沒有傷口。
當(dāng)時喪尸的數(shù)量比現(xiàn)在多許多,他一個人在城市中行走,沒有任何保障,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結(jié)合他后面的表現(xiàn)看,很難讓人相信他是普通人。
陸啟明摸了摸下巴。
“這樣,我回答一個問題你回答一個問題,公平點,大家都不許撒謊。”
“好啊,你先來?!?
“為什么不是你先來?”
“我來也可以。”江妙妙冷酷地說:“但你明天早飯別想吃了?!?
陸啟明:“……行,我來就我來。我在部隊待過,所以身手比較好?!?
她瞇起眼睛,“待過的意思是你后來走了?是退伍還是什么?”
他哼哼兩聲,“別裝傻,輪到你了,你為什么囤那么多東西?”
江妙妙抿了抿嘴唇。
“我欠了錢,準(zhǔn)備躲起來?!?
“欠多少?”
“一百多萬?!?
“你怎么欠那么多錢?”
看她平時的作風(fēng),不像是追求奢侈生活的。
她嘿嘿笑了聲,“因為太寂寞,養(yǎng)鴨子?!?
“……你騙誰呢?”
“愛信不信咯,像你這樣的,也就值得我花個五百塊?!彼粗T洞里男人瘦窄的下巴,皮膚上有一層淡青色的胡茬,“現(xiàn)在輪到你了,你為什么離開部隊?”
“因為……”
他說完這兩個字就沒了下文,江妙妙等了半天,只等來規(guī)律的鼾聲。
她打了個哈欠,也困了,準(zhǔn)備回屋去。
看看門洞里的人,改變主意,把枕頭被子搬過來,躺在門外睡。
江肉肉本來趴在自己的狗窩里,被喪尸吵得受不了,也跑過來,往她胳膊底下一鉆,舒舒服服地躺進她懷里。
一夜過去,天亮之后,江妙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窗邊看喪尸。
陸啟明剛醒,就聽見她開心地說:
“喪尸走了很多呢。”
她不用提心吊膽怕它們攻進來了。
陸啟明點點頭,伸出手。
“我要刷牙洗臉?!?
“……你又不出門見人,刷什么牙洗什么臉?”
“喂,就算被隔離也是有人權(quán)的好不好?你不能虐待我。刷完牙我還要吃早飯,吃完早飯還要換藥。對了,我換下的衣服你得給我洗洗,上面全是汗。豆苗也別忘了澆水?!?
江妙妙喜悅的心情煙消云散,垂頭喪氣地干活去。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陸啟明沒有時光倒退變回寶寶,而是一個難伺候的大爺。
寶寶吃飽喝足就睡覺,他吃飽喝足還要叨逼叨。
當(dāng)她端來辛辛苦苦做的午飯,被他挑剔得體無完膚時,忍不住悲憤地說:
“我不干了!”
陸啟明興奮。
“好啊,開門!”
只要能出去,他愿意干啊。
江妙妙拿著鑰匙,準(zhǔn)備破罐子破摔。
江肉肉沖出來,繞著她的小腿轉(zhuǎn)圈圈。
只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冷靜下來。
“不能開。”
陸啟明失望,“你一個人干這么多活,不累嗎?”
“累,但是安全。”
江妙妙端起被他嫌棄的飯菜,“你不吃就算了,餓一頓也餓不死。”
“我吃,我吃?!?
陸啟明沖著她的背影喊,可惜晚了。
江妙妙下樓,把他的飯分了一半給江肉肉,打開電視塞了張蠟筆小新的碟,蹲在茶幾旁邊吃飯邊看。
午休了一小時,她走進種菜的房間。
三個種植架都種滿了,有綠豆苗、土豆、生菜、韭菜、辣椒和西紅柿。
窗臺上有兩個臉盆,裝土的那一盆是大蒜和生姜,裝水的是水仙。
月季和其他花卉都搬到陽臺上去了,省得擠占蔬菜的空間。
他們運氣不錯,后面撒下去的種子已經(jīng)發(fā)出很多芽,嫩綠嫩綠的,非常茁壯,估計下個月就有蔬菜可以吃。
江妙妙心情大好,澆水的時候不自覺地哼起了歌。
陸啟明在樓上哀嚎。
“來人啊,我肚子痛?!?
“我好像發(fā)燒了?!?
“??!我頭也痛,肯定要變異了?!?
“快來見我最后一面!”
江肉肉被他這陣仗嚇到了,在樓梯下轉(zhuǎn)圈圈。
江妙妙置若罔聞,慢條斯理地澆完最后一勺水,放好東西,才走到房門外。
“手伸出來看看。”
陸啟明抱著胳膊奄奄一息。
“我可能要死了?!?
“要死的人沒力氣說這么多話?!?
“你太無情了,一點都不心疼我。”
江妙妙翻了個白眼,敲敲門洞。
“晚飯還想不想吃?”
“唉,這就是寄人籬下的卑微啊?!?
陸啟明伸出胳膊,她拆掉繃帶看了看,沒什么大變化,既沒好轉(zhuǎn)也沒惡化。
江妙妙把繃帶重新綁回去,問:
“你真的覺得很無聊?”
他用力點頭。
她拿出手機,卡在門洞里,播放在末世前下載的綜藝節(jié)目。
節(jié)目的主要內(nèi)容是幾個明星帶著小孩出去玩,有時去山村,有時去海島。
他們那么熱鬧,與身邊冷清又可怕的環(huán)境形成鮮明對比。
江妙妙越看越羨慕,尤其是看到他們從瓜田里摘回來一個十多斤的大西瓜,一起分吃時,緊盯著鮮紅的瓜瓤眼睛都舍不得眨,唇齒間回憶起西瓜的美妙滋味。
陸啟明指著小孩手里的東西問:
“那是什么?”
“ipad呀?!?
“ipad”
“你不會不認(rèn)識吧?”
江妙妙想起他往常的種種,不禁狐疑地問:
“你到底幾歲?”
手機游戲不會玩,電腦游戲不會玩,連ipad也不認(rèn)識。
要不是他長得年輕,說他八十她都信。
陸啟明揉揉鼻子,“我說過,26。”
“不可能,除非……你老家在哪里?”
如果他從小生活貧困,長大后去了部隊,一直與社會脫節(jié),那倒是可以理解。
“誒,這水蜜桃不錯。”
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轉(zhuǎn)移了話題。
江妙妙掃了眼屏幕上的水蜜桃,再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又大、又紅、粉嘟嘟的,一捏直冒水,比她之前吃的那個小毛桃不知道好多少倍。
嗚嗚,她也想吃……
陸啟明看著她不停舔嘴巴,活像個小饞貓,眼角帶著笑意。
“要是末世結(jié)束了,咱們蓋個房子,在院子里種桃樹怎么樣?”
江妙妙白了他一眼。
“末世結(jié)束了,我還跟著你干嘛?別想太多?!?
“你不喜歡我嗎?”
“當(dāng)然不喜歡,要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早走了,才不留在這里天天受你鳥氣,當(dāng)你的保姆。”
陸啟明摩挲著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往地上一倒,劇烈抽搐起來。
江妙妙嚇了一大跳,趴在門洞上問:
“你沒事吧?聽得見我說話嗎?”
他不回答,雙手拼命在身上抓撓,薄薄的t恤被他撕成幾大片,喉嚨里發(fā)出恐怖的嗬嗬聲。
江妙妙急得眼淚直打轉(zhuǎn),腦子里只想到一件事——完蛋了,他真的要變成喪尸了!
“救我……救我……”
他盯著門洞外的她,伸出痙攣的手,唇齒間蹦出痛苦的聲音。
她心如刀絞,腦子亂得像被江肉肉拱翻的垃圾桶,心中冒出一個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他死了,她一個人也活不久的,與其留下來受苦,還不如一起死掉!
她才不要變成行尸走肉,在城市里永無止境的游蕩。
江妙妙掏出鑰匙打開門,沖進去拉住他的手,往另一只手上呸的吐了口唾沫,就要去摸電門。
陸啟明見狀不妙,連忙停止抽搐,把她拉回來。
她沒站穩(wěn),倒在他身上,愣了幾秒才回過神。
“你沒事?”
他揚揚眉梢,笑的得意。
“你還說你不喜歡我?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
江妙妙:“……”
“現(xiàn)在門都打開了,可以讓我出去吧?我真的沒事,不信你看?!?
他起身在她面前轉(zhuǎn)了兩圈,碎布從身上滑落,露出整整齊齊的八塊腹肌。
江妙妙垂著眼簾往外走。
“好啊?!?
陸啟明心里一喜,跟在她后面,卻在即將踏出房間時,被門重重地拍了回去,鼻血都差點撞出來。
咔噠,江妙妙冷酷地上了鎖。
“騙子,你就在里面待著吧!”
鼻根又酸又痛,眼淚被刺激得嘩嘩往外冒。
陸啟明沒功夫擦,趴在門洞上沖外喊:
“我不開玩笑了,回來!”
江妙妙沒回頭,也沒罵他,在后面的幾餐飯里表達了自己的憤怒——面條、白粥、炒飯,什么都沒有,榨菜都不給一包,只給他送魚肝油進去,無視他的抱怨扭頭就走,愛喝不喝。
陸啟明勉強喝了幾頓,后來聞到那腥味兒就嘔吐。
她這才罷休,恢復(fù)食物供應(yīng)。
陸啟明隔離了半個月,江妙妙也伺候了他半個月。
盡管沒出一次門,但是因為每天都有一堆活要干,還得半強迫的與他聊天,陪他打發(fā)時間,生活反倒挺充實的。
在第十天時,屋外喪尸的數(shù)量逐漸恢復(fù)原來的水平,而倉庫里的食物也肉眼可見的少了很多。
這讓江妙妙產(chǎn)生強烈的危機感。
一家三口每天都得吃東西,不吃飽就沒體力,力氣不足就不方便出去找食物,沒有食物就更餓。
他們不能陷入惡性循環(huán)。
還好陸啟明除了最初那兩天的裝神弄鬼,之后表現(xiàn)得都很正常,似乎真的沒有被感染。
一直關(guān)下去不是個辦法,第十五天時,江妙妙決定做一次全面檢查。
“張嘴,啊?!?
她蹲在門洞外,戴著手套和口罩,像個來幼兒園做體檢的醫(yī)生。
陸啟明張開嘴,給她看自己的牙齒和口腔。
很好,牙齒干凈舌頭顏色健康,沒有腐爛的跡象。
江妙妙遞出體溫計,“量一下給我看?!?
他照做,乖巧得不像話。
江妙妙把自己能想到的地方都檢查一遍,最后抓住他手臂,深吸一口氣,開始拆繃帶。
快愈合吧,快愈合吧。
她在心里默念咒語,揭開最后一層繃帶。
陸啟明養(yǎng)了半個月的傷口展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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