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吧。”江妙妙說:“煎成荷包蛋,一人一半。”
“荷包蛋太少,不夠吃。”陸啟明很苦惱。
“那怎么辦?只有一個蛋,怎么做也做不成兩個啊。”
他摸著下巴認真地想了半天,“用水蒸吧。”
“好。”
江妙妙咽了口唾沫,找碗去了。
五分鐘后,鳥蛋出鍋。
從一枚小小的蛋變成半碗淡黃色的蛋羹。
記憶中的香味在鼻間蔓延,她拿勺子的手激動得直發(fā)抖。
正要開吃時,江妙妙忽然下不去手,咬咬牙把它推向陸啟明。
“還是你吃吧,我不要了。”
后者非常意外,“你中邪了?”
“你之前干了那么多活,很辛苦,歸你吃。我的話……”
她本想一口都不要的,可實在狠不下心,于是說道:“留一點點給我嘗嘗味道就行了。”
陸啟明嗤笑。
“別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
“我是認真的!”
他狐疑地看著她,“你確定要讓給我?”
“嗯。”她點頭,“貢獻大的人值得多享受一點。”
“好吧……”陸啟明嘆了口氣,拿起碗。
江妙妙撇開臉,免得自己心痛后悔。
下一秒,碗被遞回她面前,一并出現(xiàn)的,還有陸啟明彎彎的笑眼。
“那我更要跟你一起分享了。”
“……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
“……”
平心而論,鳥蛋不如雞蛋好吃,味兒有點腥。
但江妙妙比吃了滿漢全席都開心,笑容燦爛得像朵花。
吃完她打算去洗碗,陸啟明點了根煙,站在她身后幽幽地說:
“說起來烏鴉好像是食腐禽類,現(xiàn)在外面那么多喪尸,在它們眼里估計就跟自助餐一樣,肯定吃了不少,所以才長得這么大。”
“……”江妙妙陡然停下動作,胃里翻滾起來。
“它下得蛋肯定也吸收了喪尸肉的養(yǎng)分吧。我們吃蛋,相當于吃了喪尸肉。”
“嘔!”
江妙妙趴在洗手池上干嘔起來。
陸啟明笑嘻嘻地走過去,給她拍背。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就算它們真的吃喪尸,也已經在胃里消化完了呀。”
“嘔……你給我閉嘴!”
他就是這樣愛她的?
這分明是恨吧!還是殺父仇人的那種程度!
江妙妙嘔了半天嘔不出來,只能灌下去幾杯水,強迫自己不再想這事。
第二天上午,二人再次帶著工具來到頂樓,開始抓鳥。
一整天的時間里,落下來吃米的鳥足有五六只,但都不是烏鴉。
阿拉斯加和柯基能生出阿拉斯基來,百靈鳥和烏鴉可生不出百靈鴉。
天空中偶爾會有黑色的鳥飛過,看起來挺像老白的,奈何就是不肯下來。
兩人等了一天,無功而返,晚上回去給老白喂食,卻有新發(fā)現(xiàn)。
“呱——呱——”
它沖著窗外叫。
“呱——呱——”
窗外傳來同樣的鳥叫聲,嗓音比它更粗糲些。
陸啟明走去開窗戶,江妙妙問:
“你干嘛?”
他推開玻璃挑挑眉梢。
“人家老公找上門來了,得讓小兩口團圓。”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便飛進來,盤旋一陣,落在老白身邊。
新來的鳥體型比老白小一圈,看起來很靈活,但眼神充滿戒備,虎視眈眈地觀察他們。
陸啟明準備關窗戶,新鳥突然刺耳地尖叫起來,拍打著翅膀,似乎要走。
老白也叫了兩聲,把面前裝著米粒的紙杯往它推了推。
兩只鳥進行了一陣人類無法理解的溝通,最后新鳥低下頭,開始啄米吃。
二人退出房間,關上門。
江妙妙徹底松了口氣,打趣道:
“想不到老白還挺有魅力的,關在屋子里也有男朋友找過來。”
陸啟明白了她一眼。
“烏鴉可是禽類出了名的專一,一生只有一個伴侶。要是對方死了,就孤單到老。”
她驚訝,“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你會像它們一樣專一么?”
“啊?”
“如果哪天我死了,或不見了,你會銘記我一輩子,懷念我一輩子。還是……立刻去找其他能幫助你的人?”
江妙妙皺著眉頭,無法理解他為什么這樣問。
擔心自己被拋棄?他是不是搞錯了位置?
明明從兩人的實力上看,怎么樣都應該是她來擔心這個問題吧。
陸啟明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神漸漸變得失望,轉身便走。
江妙妙追上去,用力抓住他的手。
“做什么?”他有點不耐煩地問。
她勾著他的脖子,讓他低下頭,然后踮起腳尖,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
陸啟明:“……”
她摸摸他腦袋,揚起嘴角笑。
“瞧,你被我蓋章了。”
“覺都沒睡,就開始說夢話?”
面對他的冷嘲熱諷,江妙妙一點也不生氣。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是因為你爸媽離婚的事嗎?哎呀,一米九的人了,怎么還跟小孩一樣脆弱?來,姐姐抱。”
陸啟明臉一紅,推開她往前走。
“神經病。”
她蹦蹦跳跳地堵住他去路,故意嘆氣。
“我呀,很懶的。懶的干活,也懶的開始新感情。你已經幫我那么多了,就再幫幫忙好不好?不要死,不要離開,讓我永遠沒有選擇別人的機會。”
陸啟明撇嘴,“口說無憑。”
“那怎么辦?現(xiàn)在民政局又沒人上班,我想跟你領證表決心都沒辦法啊。”
他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將她往肩上一扛。
“你蓋完章了,現(xiàn)在該換我了。”
“啊啊……救命……”
慘叫聲被關進門后頭,沒過多久,就變成享受的呻|吟。
老白夫妻很給力,住進家里不到半個月,就下出了一窩蛋。
兩人吃了兩枚,剩下還有五六枚,放在他們用硬紙板和棉絮做成的鳥窩里,讓老白開始孵。
烏鴉孵化期很短,16~20天的樣子,也就是說只要再等半個月,家里就要迎來一批新的小成員了。
到時不知道會孵化出多少只,不過無論是多是少,對他們來說都是好消息。
陸啟明本以為江妙妙會很開心,畢竟馬上要有肉吃了。
誰知對方居然整天懨懨的,時不時就往廁所跑,晚上還拒絕他的邀請,倒頭就睡。
這天晚上,他抓住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她,準備問個明白。
“你是不是又偷吃過期零食了?”
他強調過好幾遍,過期的東西不要吃,全部扔掉。
可這女人總是舍不得扔,趁他不注意藏起來,仿佛是屬倉鼠的。
江妙妙否認,“我沒有啊。”
“沒有你不停往廁所跑做什么?難道不是拉肚子了?”
“我往廁所跑是因為……因為……”
她說到一半不肯繼續(xù)了,陸啟明追問:“因為什么?”
“因為……”江妙妙急得咬手指,不知該不該告訴他。
說吧,萬一是誤會,那多尷尬。
可是不說,這又是兩個人的事,對方遲早得知道的。
想到這里,她咬了咬后槽牙,把困擾自己好幾天的猜測說出來。
“我可能懷孕了。”
陸啟明猛地瞪圓了眼睛,半天都沒動。
她揮揮手,“你別傻呀,我該怎么辦?這種時候生孩子,我會死的。”
“……等等。”
陸啟明做了個冷靜的手勢,自己卻急得抓頭發(fā),“這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沮喪道:“我大姨媽已經四十多天沒來了。”
之前天天干活,沒時間算。這兩天閑下來吧,一算給她嚇一跳。
兩人每次都戴套了,可戴套本來就不是百分之百有效的。
要是真懷了……那結果簡直不敢想。
都怪陸啟明,技術那么好做什么?搞得她想拒絕都找不到借口。
陸啟明問:“你以前都是多少天一次的?”
“以前也不太規(guī)律,有時二十多天有時三十多天。不過情況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以前我又沒有性生活。”
她脫口而出,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陸啟明咬著嘴唇不說話,江妙妙咳嗽兩聲,試探地問:
“你有經驗嗎?”
“什么經驗?”
“懷孩子呀,剛懷上有什么癥狀?說出來讓我比較下。”
他非常無語,“我哪兒有那功能?”
“你當然沒有,你前女友有啊。你們有沒有意外中招過?”
“……”
她觀察了他一會兒,突然笑起來。
“難道你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我的天啊,真看不出來哈哈。”
陸啟明摸摸鼻子,沉聲說:“別轉移話題。”
現(xiàn)在陷入危險的人是她,她還有心思笑,簡直沒心沒肺。
江妙妙看他那么嚴肅,連忙收斂笑容。
“你沒經驗,我也沒經驗,現(xiàn)在又沒醫(yī)院可去,連到底是不是懷孕都判斷不了,唉。”
陸啟明想了想,突然朝外走去。
江妙妙問:“你要去哪兒?現(xiàn)在是晚上。”
“我得找個東西。”
“你要找的該不會是……驗孕棒吧?”
他沒說話,顯然猜中了。
她嘆道:“樓里又沒有藥店,你上哪兒找去?就算外面有,被水泡過也用不了了啊。我看還是再等兩個月,要是我肚子大了,就說明懷了。”
“要是確認之前就遇到危險呢?”
比如吃錯了東西,比如摔跤,比如感冒吃退燒藥。
這些平時不太要緊的事,對于一個孕婦都可能是致命的。
陸啟明越想心里越亂,習慣性地摸煙抽。可手都伸進口袋里了,他看著她平坦的腹部,立馬自覺抽出來。
“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你一個人得找到什么時候?天亮也未必找得完啊,還睡不睡覺了?”
陸啟明回頭看著她,眸光深邃。
“我去找,你休息,乖。”
江妙妙敗下陣來,目送他離開,獨自躺到床上。
月色清冷,她抱著枕頭,摸摸自己還什么變化都沒有的肚子,腦中浮想聯(lián)翩。
那里真的會有一個小生命嗎?是她和陸啟明的?
他是男是女?長成什么樣?喜歡文科還是理科?長大想當老師還是科學家?
無數(shù)個問題在腦海中涌現(xiàn),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
只有一個問題她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有,是生,還是不生?
陸啟明找了一夜,天亮時帶著一個已開封的小盒子回來。
“這是在一個員工位置上找到的,沒有過期,你試試看。”
她點點頭,接過來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
陸啟明問:“為什么不去?”
江妙妙抬起頭,“我有點餓了,先做飯吧。”
她說完要下床,卻被他攔住。
“你躺著,我去。”
……都還不知道懷沒懷,就把她當孕婦伺候了?
她回到床上,陸啟明下樓做飯。
房間里仍然開著空調,防彈玻璃將熱空氣隔絕在外。
江妙妙不想一個人待著,刷了個牙,決定還是下去幫忙。
來到超市,她看見陸啟明站在母嬰用品的貨架前,掌心托著一雙小小的白色嬰兒鞋。
鞋用透明盒子包裝,精致得像個藝術品。
他垂眸看著,嘴角輕揚,臉上竟然顯露出一股以前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很喜歡小孩嗎?
江妙妙正要走過去,卻見他把鞋盒放回貨架上,輕聲說:“我很想看看你,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啊。所以求你,別來折磨她吧。”
她怔住,停在原地。
一股難以喻的酸澀感在心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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