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妙想問士兵有沒有暈車藥,反被他們笑話一頓。
只好從包里翻出一塊薄荷糖,藏在火腿腸里喂給它吃。
喂完她回到座位上,繼續抱著陸啟明。
后者總是冒虛汗,她拿紙巾給他擦,冒一點就擦一點。
雖然心里清楚用處不大,但是想竭力讓他舒服些。
飛了三個多小時,士兵們開始吃飯。
他們吃得是軍用野戰糧,美味營養,還特別方便,加點水泡泡就是熱騰騰的一頓。
機艙就那么點大,江妙妙聞到飄過來的牛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顧長州問:“餓了嗎?來一份?”
她搖頭。
自己帶了餅干,夠充饑的。
陸啟明很明顯跟他不對付,她不能為了口吃的背叛他。
尤其是他現在難受得什么都吃不下,她更不能獨自享受了。
誰知懷中本該睡覺的人冒出一句。
“要兩份。”
顧長州意外,“你也有胃口吃?”
“人活著就得吃飯,不吃白不吃。”
他點點頭,讓下屬給了兩份飯給他們。
陸啟明從江妙妙懷中起來,坐直身體。
簡單的動作似乎耗光他的力氣,襯衫都濕透了。
江妙妙沒吃過野戰糧,但是以前看過別人嘗鮮的視頻,依稀記得步驟。
打開防水密封袋,里面總共有十三個小包,體積不一。
最大的那包是主食,看備注是牛肉炒飯,只需將水注入外面的隔離層,幾分鐘后就會變得像剛出鍋一樣新鮮。
剩下的小包里,有豬肉罐頭、水果沙拉、蔬菜干、壓縮餅干,開胃的山楂片、榨菜,以及增加能量用的巧克力棒,和橙汁味電解質飲料粉等。
食材之豐富,讓艱苦了大半年的她垂涎三尺。
江妙妙把食物全部處理好,把自己的分了一半給江肉肉,然后回到椅子上,用勺子舀起一勺米飯,準備喂陸啟明吃。
陸啟明本來想拒絕,發現顧長州正看著自己,于是把嘴一張,咽下了那勺飯。
江妙妙很開心,“太棒了!多吃點。”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來,模樣看起來病得要死了,卻流露出些許嘚瑟的味道。
嘚瑟啥?
他有女朋友喂飯他沒有?幼稚。
顧長州翻了個白眼,加快速度吃完飯,繼續休息。
陸啟明把自己的那一份全吃完了,多一口都撐不下。靠在椅背上捂著胃,盡量不讓那些東西吐出來。
江妙妙見他不太舒服,拿出他的寶貝。
“抽嗎?”
顧長州睜開眼睛,“機艙內不許抽煙。”
她只好作罷,收起來遺憾地說:“忍忍,下了飛機再抽。”
江妙妙吃完自己的飯,對他張開懷抱。
“來,我抱著你。”
陸啟明心安理得地靠過去,盡管被她身上的活人味兒折磨得很難受,可心里是舒服的。
他不禁懷疑自己早上是不是吃錯了藥。
這么好的人,他怎么會舍得放她走?
幸好沒成功。
飛機繼續平穩的飛行,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
終于,喇叭里傳出駕駛員的聲音。
“隊長,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要到基地了。”
基地。
江妙妙記得原文中作者對它的描寫。
那是一座由軍事基地改造而成的巨大堡壘,主體為鋼筋與混凝土,外罩防輻射層,能夠躲避雷達的探測。
基地位于地底,總高度有九百多米,相當于地面上三百層樓。
面積堪比一座小型城市,里面配備全套的發電系統、供水系統、垃圾處理系統。
人們居住在中心的主城區,工作在其他區域。
服裝生產、食品制造、武器制造成為基地里最重要的行業,當然還有人類永遠離不開的畜牧和養殖。
曾經炙手可熱的金融、房地產、數碼科技已經無影無蹤,生物工程及農業、畜牧業、醫療行業蒸蒸日上,是基地人眼中的金飯碗。
由于娛樂業衰退,地下賭場開始興起,為此政府專門增派一批巡警,嚴厲打擊賭博犯罪。
這是一個經受過重創的世界。
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世界。
江妙妙曾為它著迷,同時非常清楚——住在里面的人得很努力才能活下去,她這種懶人是受不了的。
現在,自己有機會親眼看到它了?
顧長州注意到她眼中的期待,解開安全帶站起身。
“想看看嗎?跟我來。”
陸啟明睜開眼睛,江妙妙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他縮回手,冷淡地說:“看完就回來。”
“沒問題,我愛你!”
她撲過去親了口,興高采烈地跟隨顧長州走去駕駛艙。
后者似笑非笑。
“你們感情不錯。”
見面這么久,就算她否認對方肯定也看出來了。
江妙妙懶得偽裝,只希望兩人不要那么爭鋒相對,于是說:
“他人真的很好。”
“我不這么認為。”顧長州意味深長地說:“如果換成我的女兒,我絕對不會允許她跟那種人交往。”
江妙妙沒接話,因為注意力完全被窗外的風景給吸引了。
坐在后面時沒多大感覺,現在看到外面的景色,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到了如此偏遠的地方。
不遠處是雪山群,一座座白色的山峰高高地聳立著,綿延不絕。
他們底下是荒原,灰黑色的草地上覆蓋著白色的雪,偶爾有蒼鷹翱翔而過。
等等!
那是什么?
視野里出現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東西,應該是活物,邊緣一直涌動著,宛如聚集在一起的蛆蟲,看起來非常惡心。
那些東西包圍在雪山外,數量之多令人難以想象。
它們似乎很想進去,但鋪天蓋地的冰雪與嚴寒的溫度阻擋住前進的步伐。
就算僥幸有幾個往里靠了點,也會馬上有飛機過來將其殲滅。
距離太遠了,江妙妙看不清它們的模樣,心里隱約猜到是什么,但不敢相信,特地問顧長州。
后者估計早就習慣了,語氣波瀾不驚。
“是喪尸。”
“這么多喪尸?”
“它們像蜂群一樣,幸存者逃到哪里就追到哪里,中途還有來自其他方向喪尸的圍追堵截。我們犧牲很大,這是建立的第六個基地,前五個要么無法滿足所有人的生存需求,要么被它們找到漏洞損壞。如果這里也堅持不住,就再也沒地方可去了。”
江妙妙在心底算了下時間線。
離末世爆發不到一年,基地還處于剛剛建立的階段,很多設施都不完善,問題重重。
女主男主受政府所托,正開著飛機滿世界飛,想辦法援救被困的科研專家和其他重要人物。
基地現在的樣子,跟她記憶中的最后的規模,存在至少六七年的發展差距。
她知道結局,所以不擔心。
但顧長州看不到未來,因此才身處高位仍然沒有信心。
她目光灼灼,“我相信會好起來的。”
他不信,斜眸瞥著她。
“你要是那么有信心,會寧愿躲在城市里,也不跟大部隊撤退?”
江妙妙道:“沒有走是我自己的問題,跟有沒有信心沒關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們仍然有國家,有政府,誰都沒被放棄,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顧長州笑了笑,“但愿如你所說。”
她又看了幾眼窗外。
風景很美,喪尸的數量讓人震撼。
不過她都沒興趣,只想守著陸啟明。
江妙妙回到后面的機艙,發現陸啟明伸長了胳膊,想從腳邊的袋子里拿水杯。
她忙跑過去幫他拿,打開蓋子喂他喝。
飛機飛過雪山群,在某個山坳降落。
機艙門打開,寒風吹進來,只穿著單薄長袖的江妙妙直接被吹傻了,臉木的嘴都張不開。
顧長州讓人給了他們兩套防雪服,她趕緊幫陸啟明穿好,然后穿自己的。
江肉肉沒衣服可穿,她干脆把它裹進外套里,將下擺的拉繩抽緊,靠衣服兜著它。
遠遠看去,肚子大得像懷著三胞胎的孕婦。
士兵們動作快,已經出機艙了。
她懷里揣著狗,手里扶著陸啟明,肩上還背著行李,拖家帶口的,艱難而滑稽地走出去。
飛機外面有個建筑,大部分都隱藏在山體里面,只露出一截小口子,外面蓋滿雪。
下屬清理出一條路,顧長州走到門外,不知對著哪兒說了些什么,厚重的金屬大門轟隆隆地打開了。
眾人來到屋子里,門關上,將風雪隔離在外。
屋里有暖氣,通過墻壁上的通風系統,溫溫柔柔地吹拂著他們。
江妙妙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解開口罩大口呼吸,關切地詢問陸啟明。
“你難受嗎?”
陸啟明搖頭,打量四周。
這里像一個私人居所,進去就是客廳,沙發背后有兩扇門,估計是臥室和廚房。
面積不大,頂多一百多平方,裝修也很簡陋,只有些必備家具,最高科技的東西大概是墻上的掛壁電視。
但墻壁特別厚實,堅固又溫暖,在末世里,顯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地方。
顧長州介紹:“這是我的私人避難所,因為工作太忙,到現在還沒時間住進來。看在咱們老熟人的份上,你可以暫時住在這里。
廚房里有倉庫,儲存的食物夠你們吃一個月,水電齊全。不過出于安全考慮,我的人不會留下,吃喝拉撒得自己解決。大門會鎖死,如果你變成喪尸,我也會立刻擊斃你。”
陸啟明看了他兩眼,點頭。
“謝謝。”
“不客氣。”顧長州轉向江妙妙,“你跟我回基地如何?他要是變異了,可不會因為你漂亮就不咬你。”
江妙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謝謝,不過我想留下。”
“你不害怕?”
“怕呀。”她勾住陸啟明的胳膊,親親密密地貼著,“但他一個人的話,也會害怕的。”
孤零零地待在這山洞般的屋子里,身體一天天腐爛、變臭,等待死亡降臨。
那種感覺她想想都受不了。
顧長州認真地看著陸啟明。
“你運氣真的很好。”
“那當然,否則我怎么可能活著站在你面前。”
顧長州聳聳肩,對二人說:“既然沒別的事,我就回基地交差了。有其他需要可以用墻上的視頻通訊器,我的助理會幫忙把東西送來。再見,希望下次見面時你們還能打招呼。”
他帶著下屬離開,大門打開又關上。
房間里溫暖安靜,和屋外是兩個世界。
安全了。
江妙妙松口氣,放下所有東西脫掉沉重的防雪服,坐在沙發上,準備歇息一下。
見陸啟明還站著,忙叫他也坐。
他坐下時關節似乎很僵硬,打了個踉蹌。
江妙妙扶住他,突然笑著說:
“你現在好像一個老頭子。”
吃不下,走不動,還整天病殃殃的。
陸啟明自嘲:“真是老頭子就好了,沒有牙,變成喪尸也什么都咬不動。”
她眨眨眼睛,“你真的想吃我嗎?”
“吃你做什么?這么瘦,多廢牙。”
他靠著沙發抬抬下巴,看著江肉肉,“要吃就吃它,肉多管飽。”
江肉肉還沉浸在寒冷中沒回過神,傻乎乎地站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
江妙妙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拱進他懷里,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好高興啊,我們居然還在一起。”
誰會為身邊有個即將變成喪尸的人高興?
天底下恐怕只有她這個傻子吧。
陸啟明難過又幸福,想摸摸她頭發,抬手看見掌心開始發黑,默默地縮回來。
江妙妙抬頭。
“不過你得告訴我實話,你和顧長州到底是什么關系?以前就認識對不對?快說快說!”
陸啟明垂著眼簾,陷入遙遠的回憶中。
“我的確見過他,但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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