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一頓后,碗歸陸啟明收拾,江妙妙用他帶回來的水,去衛(wèi)生間沖澡。
島上氣候溫暖,他們又干了一天的活兒,用冷水洗澡也不覺得冷,反倒洗得人神清氣爽,精神十足。
江妙妙身上的t恤穿臟了,全是汗臭味,于是去樓上衣柜找新衣服。
從服裝款式上看,這棟房子以前應(yīng)該住著一家三口,三十多歲的爸爸媽媽,和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爸爸的衣服太大,小男孩的衣服又太小,她只能穿媽媽的衣服。
這位母親穿衣風(fēng)格熱烈奔放,不是深v領(lǐng)的碎花裙,就是大紅長裙。
江妙妙挑了好半天,才翻出兩條印花小短裙,單獨(dú)放在旁邊,當(dāng)做自己的換洗衣物。
她換好衣服下樓了,陸啟明坐在門檻上,望著街道抽煙。
“你的煙還沒抽完嗎?”
“早沒了。”
“那你哪兒來的?”
他舉高手里的東西晃了晃,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抽的不是煙,是雪茄。
島上居民喜歡抽雪茄,商店的柜臺上擺著幾十盒,如今都成了陸啟明的所有物。
她是不介意他抽煙,不過他才剛剛好轉(zhuǎn),一天到晚抽這種東西,會不會對身體有影響?
江妙妙把自己的擔(dān)憂說出來,陸啟明挑眉。
“你舍不得我?”
她撇撇嘴,也在門檻上坐下。
“我是想不通,這玩意兒到底有什么好抽的。受傷太痛的時候抽根分散下壓力還能理解,可現(xiàn)在明明沒受傷啊。你要是無聊,店里還有水果糖呢,不比這個好吃。”
“水果糖?”陸啟明忍俊不禁,“那是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哼哼,你年紀(jì)大了不起。”
江妙妙懶得管他,隨手拔了根草葉子,跟江肉肉玩起來。
她仿佛回到住在世貿(mào)大廈里的日子,有吃有喝,無憂無慮。
但現(xiàn)在的生活分明比那時好了更多,她想出門就出門,想曬太陽就曬太陽,沒有東西能阻擋她,宛如這座島嶼上的小小國王。
陸啟明抽了口雪茄,忽然覺得沒什么滋味,扭頭看看身邊的人,故意清清嗓子。
“咳咳,你真的不希望我抽煙?”
“無所謂啊,你愛抽就抽,別來熏我就行。”
“你看著我。”
她回頭,對方的嘴唇陡然貼上來,沒有深入,就這么靜靜地貼著彼此,感受呼吸和體溫。
海風(fēng)吹拂著他們,晚霞照耀著他們。
江肉肉趴在地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圓溜溜的黑眼睛里倒映出他們相擁的身影。
最后一抹光線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浩瀚的繁星悄無聲息的占領(lǐng)天空。
江妙妙面紅耳赤地推開他,低聲說:
“太晚了,睡覺吧。”
陸啟明點(diǎn)頭,把狗趕進(jìn)去,前后門都關(guān)好,與她進(jìn)了主臥。
躺在床上,他想起她今天帶回來的避孕藥,以為她會做些什么。
但江妙妙上床就睡著了,縮在他懷中,兩只手微微交握地放在胸前,睡顏安靜而美麗。
身體里燥熱的血液突然寧靜下來,他親親她的額頭,將臉埋在她柔順的長發(fā)里,也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二人一狗在這座小島過上了極其規(guī)律的生活。
每天早上八|九點(diǎn)鐘起床,一個人做飯,另一個人洗衣服。
洗好的衣服曬在院子里,讓陽光曬干。
吃完飯,上午在鎮(zhèn)子上搜集物資,去耕地處照料土豆和番茄,把成熟的采摘回來,放在陰涼處保存。
午餐和晚餐輪流做,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花在海里。
或撿貝殼,或抓螃蟹,或釣魚。
人類遭遇重創(chuàng),海洋生物卻迎來盛況空前的繁殖期,大海如同一個巨大的寶庫,總能給他們驚喜。
兩個月下來,兩人不但各自胖了一圈,改成倉庫用的小房間里,還多了許許多多物資。
三四筐土豆,兩筐番茄,一大堆生活用品,好幾桶海產(chǎn)品。
由于島嶼氣候太過溫暖,食物很容易腐爛,常常他們沒來得及吃就變質(zhì)了。
江妙妙想出法子,把土豆切片,往院子的地上鋪一張塑料布,將土豆片均勻攤開,任陽光暴曬個三四天,曬到一捏就會碎的程度,用保鮮袋裝起來保存。
她收集了島上所有的食用鹽,把煮熟的番茄搗成醬,加鹽繼續(xù)熬煮,變成濃稠的糊狀后,用玻璃瓶裝好,當(dāng)做番茄醬用。
海產(chǎn)品就更方便了,裹上鹽,放在院子里曬。
只要預(yù)防偶爾會飛過來偷吃的海鷗,用不了多久,便能收獲至少能保存一兩年的干貨。
小倉庫一天比一天充實(shí),江妙妙的心情也越來越好,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覺得生活無比美妙。
當(dāng)然美妙中也有點(diǎn)小缺陷。
例如陸啟明就總笑話她——曬得像個黑猴子。
她想反駁,可站在鏡子前仔細(xì)看看。
古銅色的臉,古銅色的胳膊,連腳背都是深色的,只有巴掌和腳底板顏色淺一點(diǎn)。
可不是只黑猴子嘛,人家沒說錯。
不過她再看看陸啟明,心里立刻就平衡了。
她好歹還是古銅,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算健康膚色,天天在外跑的陸啟明已經(jīng)黑得像炭,奔著非洲人的標(biāo)準(zhǔn)一去不復(fù)返。
江妙妙以前很喜歡美白的,各種廣泛流傳的方法都嘗試過。
什么喝檸檬水,吃維生素,涂美白|精華和防曬霜。
末世后她如愿以償,天天不出門,白到手腕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如今才兩個月,她的白皮膚就成為過去式,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一開始心里挺別扭,怎么看怎么丑。
但時間一長,她漸漸扭轉(zhuǎn)審美,也能欣賞這種獨(dú)特的美了。
黑皮膚好啊,黑皮膚配上白色吊帶短裙,美得格外不同凡響。
而且因為吃得多、體力活多、心情好,她的身材也豐滿了許多。
屁股變圓了,胸變飽滿了,平坦的肚子上隱約顯露出幾塊腹肌,讓她嘚瑟了好幾天。
江妙妙的游泳水平得到大大提升,之前只會狗刨,如今深吸一口氣,可以在水底下游幾個來回。
這天下午,陸啟明從民居里拖出一條小船,去離岸遠(yuǎn)一點(diǎn)的海域釣魚。
之前他就去過一次,帶回來一條十幾斤重的大鮭魚。
兩人當(dāng)晚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江妙妙曬干,現(xiàn)在還掛在房梁上呢。
江妙妙有些暈船,不跟他去,與江肉肉留下,在岸邊撿貝殼。
經(jīng)過鍛煉,她撿貝殼的手藝可謂是爐火純青,對那些小東西喜歡躲藏的地方了如指掌,一抓一個準(zhǔn)。
沒過多會兒,就撿出來一臉盆。
家里還有許多,暫時不愁吃,可以偷個小懶。
江妙妙跑回家里,端來一杯島民自家釀的,裝在木桶里的啤酒,坐在沙灘陰涼處,一邊欣賞風(fēng)景一邊喝,滿足地打了幾個酒嗝。
江肉肉搖著尾巴從旁邊過,她摸摸它的毛,忍不住嫉妒。
“我們一個個都曬成狗了,就你還這么白。”
江肉肉對自己的優(yōu)勢完全沒感覺,盯著她手里的杯子,以為是什么好東西。
她往掌心倒了點(diǎn),遞過去給它舔。
它嘗出味道,一臉嫌棄地走開了。
江妙妙哈哈大笑,躺在沙灘上滾了兩圈,突然想起這種日子過不長久,心里一陣失落。
陸啟明現(xiàn)在能正常生活靠得是疫苗,疫苗只有九支,上島后已經(jīng)用了兩支,剩下的最多還能管七個月。
七個月之后怎么辦?
回去是不可能,顧長州會殺了他們,那么留下?
這里很不錯,要是變成喪尸長長久久地住著,未必不是好選擇。
但人類遲早是要回來的,十幾年后,他們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看見兩個傻乎乎的喪尸,估計會毫不猶豫地爆掉他們的頭吧。
爆頭是什么感覺?
她回憶了一下喪尸腦袋炸開的慘烈畫面,下意識摸摸腦袋,繼續(xù)喝酒。
酒精是個好東西,讓人盲目愉快,忘卻所有煩惱。
江妙妙用腳尖在沙灘上摳出一個坑,喝完啤酒,打算睡一覺。
睡醒以后陸啟明估計就回來了,到時一起回家,他洗澡,她做飯。
晚上吃什么好呢?把剩下的半條鮭魚煮掉?
正琢磨著,海面上突然出現(xiàn)一艘小船。
她站起來眺望,正是陸啟明的那艘。
他這么快就回來啦,出什么事了嗎?
江妙妙忙跑到岸邊,想問問他。
陸啟明還未靠岸,就遙遙地沖她喊:
“快回家!”
“什么?”
“要來臺風(fēng)了,快回去!”
臺風(fēng)???
江妙妙往遠(yuǎn)處看去,果然,天空不知何時飄來一大片黑壓壓的云,底下狂風(fēng)呼嘯,巨浪滔天。
她一直生活在內(nèi)陸,對于臺風(fēng)只聽說過沒體驗過。
新聞上報道過臺風(fēng)的威力,那可是連大樹都能連根卷起的,更別說至今體重未破百的她了。
江妙妙聞趕緊呼喚江肉肉,撒丫子往家跑,去院子里收衣服,收土豆,收咸魚干。
收到一半時,陸啟明也到家了,腳上的沙子都沒來得及沖,幫著她一起收拾。
兩人把院子里的東西全部收回屋子里,馬不停蹄地關(guān)門窗。
樓下七八扇窗戶,樓上七八扇窗戶,平時不覺得多,現(xiàn)在可真要命。
他們跑得快飛起來,終于只剩下兩扇。
一扇在東,一扇在西。
江妙妙去了西邊,把東邊那扇留給陸啟明。
她跑到窗邊,抓住邊框準(zhǔn)備關(guān)上,一陣狂風(fēng)從外面吹進(jìn)來,玻璃像面鑼一樣拍在她臉上,又重重彈開。
她被打得臉頰發(fā)麻,頭暈?zāi)垦#乖诘匕迳习胩炱鸩粊怼?
陸啟明聽見動靜,加快手上的速度,關(guān)好窗戶來扶她。
“怎么樣?受傷了嗎?”
江妙妙艱難地伸出手。
“別管我,窗戶!”
風(fēng)不停的往里吹,走廊上的掛畫,床上的被子枕頭,床頭柜上的臺燈,全都被吹得飛離原位,滿屋子亂滾。
陸啟明只好先放下她,頂著大風(fēng)艱難地走到墻邊,努力關(guān)窗戶。
可風(fēng)就像跟他作對似的,他越用力,風(fēng)也刮得越大,怎么都合不上。
江妙妙努力爬起來,抓著他的衣擺借力走過去,四只手一同往里掰,使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窗戶給合上了。
房子并不牢固,四面八方都在漏風(fēng),外面的風(fēng)聲更是像鬼嚎一樣,聽得人心驚肉跳。
很快天也變暗了,屋子里陰沉沉的。
兩人不敢在樓上待,跑到一樓看起來最為牢固的小房間里,把門關(guān)上,抱在一起。
曾經(jīng)看過的視頻在腦海中浮現(xiàn)。
臺風(fēng)把車吹飛。
臺風(fēng)把樹吹飛。
臺風(fēng)把屋頂吹飛。
江妙妙聽見樓上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心臟跟著跳了跳,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咱們的屋頂是不是沒了?”
陸啟明似乎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
“不至于,建在海邊的房子沒那么脆。”
“可我剛才明明聽見……”
“你想出去看看?”
“我才不想。”
“那就是了。”陸啟明摸摸她的頭,“乖,沒事干就睡覺,睡醒臺風(fēng)就過去了。”
門外的動靜跟來了群發(fā)瘋的霸天虎似的,誰睡得著啊。
江妙妙摟著他的腰,突然想起一事。
“完了!”
陸啟明問:“怎么了?”
“我掛在窗戶上的海帶沒收回來!嗚嗚嗚,我曬了好幾天的海帶啊,馬上就干了,我都想好了用它燉湯的……”
她痛心疾首,他卻噗嗤一下笑出聲,親親她道:
“知道了江奶奶,你那點(diǎn)海帶沒了就沒了,我再給你撈。”
“嗚嗚……”
她靠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非常害怕屋子倒下來,把兩人壓死。
他們才過了兩個月的好日子,遠(yuǎn)遠(yuǎn)不夠啊。
“陸啟明。”
過了幾分鐘,她忽然喊他。
陸啟明嗯了聲,“還有什么忘了收?將來我都給你補(bǔ)上。”
“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
“……什么?”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揉揉耳朵,想讓她再說一遍。
江妙妙完全是沖動之下說出那句話的,現(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很不好意思。
“沒什么。”
她閉上眼睛打算睡覺,對方握著她的肩,搖篩子似的把她搖醒。
“你要跟我結(jié)婚?!”
江妙妙臉一紅,推開他道:
“我困死了,別吵我。”
陸啟明激動得不行,用力把她摟進(jìn)懷里,力氣大得像要勒死她。
“好!我們結(jié)婚,明天就結(jié)!”
江妙妙喘不過氣,心里卻甜滋滋的。
不過幾分鐘后,她又有點(diǎn)后悔了。
她喜歡陸啟明,陸啟明喜歡她,兩人結(jié)婚順理成章。
可別人結(jié)婚都是男的先求婚,送鉆戒,送鮮花,有求婚儀式,很隆重的。
而她呢?
臺風(fēng)中心血來潮的一句話,對方什么都沒做,只一個“好”字,就把這事給定了?
然而兩人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容易,陸啟明也沒地方買鮮花買鉆戒。
因此江妙妙把這點(diǎn)遺憾壓進(jìn)心底,開始琢磨自己的婚禮來。
臺風(fēng)刮了半天加一夜,翌日早上才漸漸消失。
二人從小房間出來,被外面的畫面嚇了一跳。
客廳廚房一片狼藉,碗盤米面撒得到處都是,窗戶破了好幾扇,雨水流進(jìn)屋子里,地板上全是水漬。
他們走出去看街道,情況更糟糕,簡直像被一窩土匪洗劫過。
好好的鎮(zhèn)子,居然變成這個樣子。
江妙妙看得想哭。
陸啟明撿了兩只顏色不一的拖鞋穿上,拿起垃圾桶說:
“先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