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里中年人和年輕人居多,老人體力不行,喪尸爆發的時候屬于最先被感染的那一批。
大家倒是舍不得丟下小孩,但帶著小孩的父母比其他人更艱難,最后的結果往往是一家人都變成喪尸。
原文中寫過,避難所里新生兒的數量特別少,人口增長率遠遠小于死亡率。
政府很希望增加新生兒,畢竟人活著才有希望,以后回到城市,他們才是建設的主力。
為此采取過許多措施,組織相親大會,提高生育福利,可惜效果甚微。
江妙妙對此非常能理解。
在自身都難保的時候,誰會愿意生出個孩子忍受同樣的折磨呢。
幸存者們在宿舍休息了一會兒,七點鐘紛紛出門,似乎要去吃飯。
劉蘭交待過這棟宿舍樓的公共食堂位置,在第三層。
于是江妙妙拿出分給她的鋁制飯盒,把江肉肉留在房間,跟隨人群打飯去。
作為一個曾經的大學生,她對食堂這種場所很熟悉,可是真正抵達以后,還是被擁擠的人群給震撼了。
一片宿舍區住著好幾萬人,卻只有兩三個食堂,又不像大學那樣可以去外面吃或者點外面。
每張嘴都得由食堂喂飽,窗口前的長龍讓她懷疑自己天亮前都不一定能吃上飯。
不過食堂大媽們的手速比她想象中快得多,排了一個多小時就到她了。
江妙妙看著窗口里的菜,簡直想逃回島上去。
一大桶土豆,一大桶蘿卜。
蘿卜里有肉色,應該是蘿卜燉排骨。但兩者的數量對比就像羊群和牧羊犬,得瞇著眼睛仔細找,才能找出那小得可憐的身影。
大媽舉著勺子,不耐煩地敲敲桶璧。
“吃什么快點說,別耽誤時間。”
她只好說道:“一份飯,一份蘿卜。”
大媽三秒鐘一氣呵成,當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多來份土豆時,刷卡機上已經顯示出價格——33元。
噗……
江妙妙差點吐血。
一頓飯33元,一天一百塊,一個月三千。
她卡里統共才兩千的額度,豈不是每個月還得餓幾天?
嗚嗚,她要回島上……
忍著肉痛刷了卡,江妙妙端著可憐兮兮的飯菜回宿舍了。
分量一個人吃都不太夠,還有肉肉這張大嘴等在旁邊。
她想起袁牧冰之前給了自己一個饅頭,連忙拿出來跟它分了,勉勉強強吃了個五分飽。
原文中老寫基地怎么缺糧,她看的時候沒感覺,如今切身體會了一把。
以后怎么辦?天天都餓著?
她帶回來不少海貨,可是沒鍋沒灶,也吃不了啊。
吃完飯正愁怎么洗碗,外面有人喊來水了。
她想到劉蘭說的限時供水,連忙拿個桶去衛生間的水龍頭底下接。
#¥%……
水龍頭宛若一個得了哮喘的老人,發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水流小得可憐。
她蹲在旁邊等了半個小時,只接到小半桶冷水,水管里再也不出水了。
又過半小時,熱水開始供應。
江妙妙拿來熱水瓶,接到一小瓶熱水。
水是從雪山上引下來的,味道不錯,有種甘甜的感覺,雜質也很少。
可分量實在太少了,喝都不太夠,洗澡又該怎么辦?
她往臉盆里倒了一點點熱水,又倒了一點點冷水,勉強打濕毛巾,擦了擦身體和臉。
正準備上床睡覺時,隔壁女鄰居來敲門。
“你就是新來的啊,喲,還有條這么胖的狗呢。”
她一聽“胖”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解釋。
“不胖不胖,毛厚而已,虛胖,其實沒多少肉。”
對方倒是不太在意,拉著她東拉西扯地聊了一個多小時,順走了她一條大咸魚和兩把瑤柱。
好不容易送走對方,江妙妙松了口氣,關門時在心底打定主意:以后少跟別人接觸。
她根本不是那塊料,和鐵憨憨陸啟明打打嘴炮還行,真的跟人交際起來,便宜都得被人占光了。
夜深后暖氣不知怎么變冷了很多,她裹緊被子還是冷得發抖。
見江肉肉也趴在墊子上抖,便把它拉上床,抱著它睡。
江肉肉是實心胖,圓滾滾的大肚皮頂著她,里面咕嚕嚕響,顯然根本沒吃飽。
她摸摸它濕漉漉的鼻子,小聲問:“你想他嗎?”
江肉肉眨著眼睛。
她把頭埋進它的白毛里,聲音很難受。
“我好想啊。”
自從喪尸大潮那次他選擇回來后,兩人就再也沒分開過,吃飯睡覺形影不離。
突然間睡覺時他不在身邊,真的很不習慣。
江妙妙轉著手指上簡陋的銀戒指,想象他半夜里一個人爬起來磨戒指的傻模樣,眼淚無聲無息地打濕了狗毛。
住進基地的第五天,她的正式身份證下來了。
證件到手的當天,有人力資源局的人過來給她安排工作。
來者是個很溫柔的小姐姐,抱著電腦問她: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對工作有什么要求嗎?”
“我以前是學生,只做過餐廳兼職。要求的話……”
江妙妙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提出來,“有沒有輕松點的?”
離開陸啟明已經很難過了,要是再接到一份很辛苦的活兒,每天吃不飽還累得半死,那日子簡直沒法過。
小姐姐忍不住笑了聲,點點頭。
“好,我給你找找。”
她敲了會兒鍵盤,把屏幕推過來。
“你看這個怎么樣?食堂清潔員。主要負責收拾大家吃剩的飯菜,工作時間不長,每次飯點后忙兩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一天下來大約工作六小時,但是下班會比別人晚一些。”
飯點后忙兩個小時……
晚餐所有人打完飯都得八|九點了,等于她至少十點以后才能下班,到時冷熱水早就停止供應了,沒水可不行。
江妙妙問:“還有別的嗎?”
“還有這個,保育員。主要工作為照顧五歲以下的小孩子,要求是身體健康,體力充沛,細心耐心。要倒班,一天三班制,每班八個小時。”
這個聽起來還不錯,但她從來沒照顧過小孩子,耐心也一般。
要是一群小孩在面前哭……天啊,殺了她吧。
“那個……還有別的嗎?”
小姐姐又幫她找了找,基地里現在除了醫療和武器方面,基本沒什么需要技術水平的工作,大多是相當基礎又不可缺少的崗位。
江妙妙以前學得是設計,原主學的是工程造價,在這里完全派不上用場。
找了一圈,一個不如一個,最后她還是繞回來,選擇當保育員。
因為小姐姐說,孩子們沒什么玩具,如果她的狗聽話,可以帶去陪他們玩。而且幼兒園里有私人食堂,可以提供一頓工作餐。
這對于她來說無疑是極大的誘惑。
留下一張工作證明,對方便走了,讓她明天直接去入職。
想到馬上就要開始上班,江妙妙有點緊張,摸出身份證看了看,決定給袁牧冰打個電話。
現在是白天,大家都在上班,通訊器前沒什么人。
她撥打了袁牧冰的號碼,等了很久才接通。
對方似乎在外面,寒風獵獵。
“江妙妙?找我什么事?”
“我沒有實驗室的聯系方式,我想找他們確定這個月的探視時間。”
“行,我讓人幫你轉接過去。”
又等了幾分鐘,那邊傳來柔和的女聲。
“您好,這里是陳宏教室的研究室。”
江妙妙自報家門,說出目的。對方讓她稍等,換了陳宏本人來接聽。
這個人她有印象,是基地里負責疫苗研發的大拿,醫療界的頂梁柱。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定出見面的時間——五天之后。
掛電話前,江妙妙特地問:“能不能增加探視的次數?我可以配合你們的一切要求,只要能見他。”
對方沉默了會兒,“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但是……很抱歉。”
“那他現在的狀況怎么樣?”
“目前來看還不錯,你可以放心。”
陳宏很忙,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妙妙無所事事,站在走廊上望著前方。
人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但是還在繼續,并沒有因為生存的壓力就變成機器人。
左邊宿舍有個剛下夜班的媽媽在打孩子,右邊宿舍一扇窗戶后,探出個哈士奇的腦袋,羨慕江肉肉的自由自在。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心底給自己加油。
陸啟明在努力,她也要努力,起碼不能讓他擔心。
第二天,江妙妙起了個大早,去食堂喝了碗15塊錢的雜糧粥,牽著江肉肉乘電梯去上班。
幼兒園離她倒是不遠,很快就到了。
走進去的一瞬間,她很慶幸自己選擇了這里。
基地里到處都是冷冰冰的,這兒不同。
墻上畫著彩繪,顏色鮮艷,桌椅和門都是卡通造型的。
一群小孩在教室里做游戲,傳出銀鈴般的笑聲,讓心情壓抑了好幾天的她瞬間感覺活了過來。
有位同樣年輕的女老師看見她,走過來詢問:“你好,請問你是……”
江妙妙遞出工作證明,對方了然,找來了園長。
園長給她介紹了幼兒園,然后分配工作任務。
初來乍到,人員還不熟悉,她先負責園內的清潔工作,在小食堂幫忙。
江肉肉陪孩子們玩。
上午九點,江妙妙領到拖把和抹布,開始挨個打掃教室。
兩個小時后,食堂開始做飯。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兒,跑去幫忙削土豆。
一整天下來,說不累是假的,但回去的路上,江妙妙感覺很充實。
她給基地干活,基地給她飯吃,給她宿舍住。
每過去一天,就離見陸啟明的時間少一天。
這種有目標的生活,真的讓人很踏實。
今天已經快結束了,只要再上四天班,她就能去見陸啟明。
“加油!”
她對著地鐵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喊出這句,引來無數錯愕地回眸。
幼兒園輪班是一周一換的,到了約好的那天,江妙妙找同事換了班。
白天去見陸啟明,晚上再回去上班。
頭一天晚上她就激動地睡不著,一直在腦海中模擬見到他的畫面。
到時該說什么?要不要給他帶份禮物?
可一來手頭什么都沒有,二來他在隔離,也不知道東西能不能送進他手里。
隔壁的女鄰居聽說她要去見丈夫,特地借給她一條新裙子。
鄰居末世前是個時尚雜志的編輯,現在在卷紙廠當女工。逃跑時啥也沒顧上,只帶了一皮箱最寶貝的衣服鞋子。
借給她的這一條,還是香奈兒的最新款呢。
江妙妙用她的化妝品化了妝,換上裙子,外面再套一層防雪服,提著四枚也不知腌沒腌好的咸鳥蛋,牽著江肉肉,搭半小時地鐵,去基地的另一邊見陸啟明。
實驗室要嚴格得多,剛進大門,她的咸鳥蛋和狗就被攔下來了,說什么都不許帶進去。
江妙妙只好將它們先寄存在前臺,一個人進去,找到他們所說的見面室。
房間大概二十平方,一道玻璃墻壁將其一分為二。
里面暖氣開得足,她把防雪服脫了,對著窗戶上的倒影整理頭發。
手還沒放下來,就見另一邊的門打開。
她心心念念了一周的陸啟明,從門外走進來,穿著白色的衣服褲子,對她露出一個虛弱卻燦爛的笑容。
“妙妙。”
對講器里傳出他的聲音,她鼻根一酸,差點就掉眼淚了。
要笑,要笑,不能讓他擔心。
江妙妙坐在椅子上,憨憨地笑道:
“嘿嘿,我聰明吧?專門選了白天來,省得晚上看不見你。”
陸啟明眼眶紅紅的。
“嗯,聰明極了。”
她看著他的樣子,心里難受得要命,連忙轉移話題。
“你看我這裙子漂亮不?香奈兒的呢。”
陸啟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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