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來人說有要事要見四小姐。山村月夜,格外寧靜。美鳳在里面聽得清清楚楚,立刻吩咐身后丫鬟:“你快去叫管家將人帶來見我。”丫鬟應聲而去。莫紋問:“大姐,來人你認不認識?”“認識,這是我楚師兄手下一位輕功很好的衛士,綽號飛毛腿老五。”莫紋又問:“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二妹,這是自己人,不用回避了。”莫紋想了一下,說:“那也好。”不久,丫鬟將飛毛腿帶了進來。飛毛腿一見四小姐,叩拜說:“小人拜見四小姐。”“不用了,起來吧!你有什么事要見我的?”飛毛腿起身,正想說,一見莫紋、小芹,神色驚訝,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遲疑地:“這,這——”四小姐說:“她們是我結拜的兩位妹妹,自己人,你有話盡說好了!”“是!四小姐,大寨出事了!”四小姐一怔:“出事!?出了什么?”“瘦和尚叛亂了,二少寨主給他挾持作為人質,威脅寨主歸順陰掌門。”“他一個人敢叛亂?我父親、大哥和三哥不能擒住他?”“四小姐,叛亂的不止他一個人,而是有四五十人之多,其中有七八個是陰掌門的高手,在交鋒中,_少寨主給他們捉了去,大少寨主也受了傷,老寨主、三少寨主和沙護寨長老已退到內寨里堅守,所以請四小姐快帶這里的弟兄前去救援。”四小姐“唰”地站起:“好!我馬上帶人前去。”莫紋說:“大姐,你先冷靜下來,有些事還沒問清楚哩!”“二妹,還有什么事不清楚?”莫紋轉問飛毛腿:“你是從大寨趕來這里?”“小人從安化城里趕來。”“那大寨發生的事你怎么知道?”四小姐一聽,頓時說:“不錯!大寨的事你怎么知道了?”“大寨用飛鴿傳書給楚爺,楚爺便打發小人趕來向四小姐稟報。”“我楚師兄現在哪里?”“楚爺已帶安化城中的弟兄趕去大寨了。”莫紋又問:“是你一個人來這里?”“是!小人怕人盯蹤,故不敢走地面,以輕功樹過樹而來。”莫紋說:“你已經給人盯上了。”莫紋內力深厚,早就聽出了飛毛腿及身后不遠處的兩名來者的動靜。初時,莫紋以為這兩個人跟飛毛腿是一伙的,一個入莊,兩個在村外放哨,所以才動問。現在聽飛毛腿回答是一個人來,才判斷那兩個是盯蹤者。莫紋行走江湖,不能不事事小心。飛毛腿一怔:“真的?”四小姐也驚震了:“要是有人跟來,絕不能讓他走了!”莫紋對小芹說:“芹妹,你快去村口將他們攔截住,他們分別伏在兩棵樹上。”四小姐說:“三妹一個人恐怕捉不了兩個,我也去。”飛毛腿說:“三位小姐,小人該死,將敵人引了進來,我也去。”莫紋突然變色,不好!還有第三者,這人輕功好極了,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他們已來了!我們準備應敵吧!”莫紋話一落,驀然見兩條黑影,橫飛而來,摔在她們前面的草地上,顯然,他們是給人擲了下來的。小芹和四小姐雙雙上前,先出手封了這兩個摔下來的不速之客的穴位,而莫紋早已飛上屋頂攔截第三者。只見不遠處一條人影,在月下向村外飛奔而去。莫紋急展輕功追趕,她不能不驚訝這人的輕功實在出色,行動無聲,身如幻影,飛如流星。她在虎嶺崗與俏哪吒交鋒,俏哪吒的輕功已是一等一的了,而這人的輕功,比俏哪吒更俊,自己竟然追趕不上,只能保持一定的距離。想不到陰掌門人中,有人競有如此上乘的輕功。大約離山村五里地左右,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莫紋搶上幾步,落在他的前面,問:“你怎么不跑了?”那人說:“你追趕老夫干嗎?”莫紋一聽,一下怔住了。這不是黑鷹的聲音么?驚喜地問:“是你?”“你以為老夫是陰掌門的人?”莫紋已將這神出鬼沒的黑鷹視為自己最知心的朋友了,說話也不那么客氣啦,笑著說:“誰叫你老人家那么鬼鬼祟祟的,我能不疑心嗎?”“老夫何時鬼鬼祟祟了?”“你干嗎也跑來這山村?”“老夫獨來獨往,有什么地方不可去?老夫不來,那兩個盯蹤者不就走了?能摔在你們而前?”“是你將他們摔下來?”“不是老夫,又是何人?”“老人家,對不起,我誤會你與他們是一路上的人哩!”黑鷹“哼”一聲,不出聲。莫紋又笑說:“你老人家不會生我的氣吧?”“老夫生你的氣干什么?你快回去。老夫要走了。”“你怎么不進村子坐坐?”“老夫不愿見其他人。”莫紋頓了頓,又問:“我想問問,你捉到那姓方的秀才沒有?”“給他走脫了。”“給他走脫了?以你老人家的輕功和武功,不能不捉到那姓方的?”“你以為老夫是萬能者么?那小兔子太狡猾了,輕功也不下于老夫。”“我呀!看你老人家也不大安好心。”黑鷹奇異:“老夫怎不安好心了?”“你安好心?干嗎還一直在暗中盯蹤我?是不是仍對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不死心?”“胡說!老夫出九鼎。”“那你干嗎一直跟著我?”“不錯!老夫不想從你身上奪去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但也不準別人,尤其是陰掌門的人,從你身上奪去。”“老人家,你放心好了,他們怎么也奪不去的。就算萬一我不幸落在他們手中,那也是一具尸體,他們什么也得不到。”“丫頭,你本身的麻煩已是夠多的了,干嗎還要卷入湘西家的斗爭中去?你不能抽身到別的地方嗎?”“老人家,你又說錯了。”“老夫怎么錯了?”“這不是我想不想卷入,而是陰掌門的人找上門來。湘西家為陰掌門的人一時唆使,與我結怨,現在他們明白了,可是陰掌門不放過家,我能袖手旁觀嗎?再說,我也不能放過陰掌門,不鏟掉他們,我去到哪里,他們還不是跟到哪里?何況我還與美鳳結為姐妹,我更不能不理了。”“丫頭,看來你很講義氣呵!”“家的事,因我而起,我不理,怎說得過去?何況我還想借此機會消滅了陰掌門的一批爪牙。”“好好,那你快回去,有人尋來了。”“老人家,小女子還想求你一件事。”“什么事?”“小女子要上家大寨,我那傻兄弟,麻煩你老在暗中代我照顧一下。”“你當老夫是什么人了?是奶娘?還是嬤嬤?去照顧那個癡兒?”莫紋襝衽說:“小女子沒別事求你老,只有這事求你老。我兄弟要是有事,小女子也不想活了。”黑鷹凝視莫紋半晌,搖搖頭:“好!老夫答應你。”莫紋大喜而拜:“有你老照顧我兄弟,小女子一千個一萬個放心了!”黑鷹以暗勁將莫紋托起:“姑娘!快起來,老夫生受不起你這大禮。老夫救過你不少次,沒見你行過大禮,想不到你為了一個癡兒,行起這大禮來,老夫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莫紋笑著:“你老前幾次救我,是帶有私心,而這一次全無私念,小女子怎不拜謝?”“看來受你一禮,真不容易。好!老夫走了。”黑鷹說完,一閃而逝。黑鷹剛走,小芹便氣急敗壞地尋了來:“姐姐,我尋得你好苦呵!”“丫頭,你來尋我干什么?你以為我會離開你嗎?”“我擔心姐姐一個人呀!”“嗨!丫頭,我有什么好擔心的?你擔心你自己好了!”莫紋輕撫小芹,“芹妹,我們快同山村。”“姐姐,我來時,好像看見一條人影閃開似的。”“那是黑鷹。”小芹驚訝地怔住了:“是黑鷹?”“唔。”“姐姐,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呵,你怎么不留住他的?”“這樣一位莫測的高人,能留得住嗎?”“姐姐,他就是你說的輕功極好的第三者?”“不是他是誰?那兩個盯蹤者,還是他摔下來的。”“怪不得他們摔下來時不能動了,弄得我還出手封了他們的穴位,怕他們跑了。我奇怪,他們怎么會無緣無故掉了下來?大姐還說,可能是你凌空封穴,使他們一時站不穩,掉了下來的。”“我凌空點穴手法可點不了那么遠,芹妹,我們一邊走一邊談。那兩個人,你們審問了沒有?”“大姐在審問他們,我來尋找姐姐。”“你也真的,大姐是個直腸直肚的人,碰上狡猾的敵人,會什么也問不出來的。”莫紋和小芹趕回莊子時,四小姐已召集了四十多個一色勁裝的彪悍漢子,正準備趕去家大寨。四小姐一見她們回來,高興地說:“二位妹妹回來得太好了,那個第三者抓到了沒有?”小芹說:“大姐,那個是自己人。”“自己人?”“是曾經救過我們的黑鷹,那兩個盯蹤者,是他摔下來的。”四小姐驚訝更不下小芹:“那是神秘莫測的奇人,妹妹怎么不留下他來?”“大姐,二姐說,他留不住呵,讓他走了。”莫紋轉了話頭問:“大姐,你召集人馬要連夜趕去大寨?”“是,只等你們回來。”“那兩個人,大姐問清楚了?”“問清楚了,他們是陰掌門在安化城中的兩個線眼,暗中盯著楚師兄的一切舉動,奉命盯蹤飛毛腿,跟到了這里。”“他們奉誰的命跟蹤飛毛腿?”“妓院的老鴇。”“什么?那不是你們家所開的嗎?”四小姐咬著牙說:“她也是陰掌門派來臥底的。我派管家帶著兩個人進城去捕捉這奸細了。”莫紋說:“怪不得瘦和尚負傷逃到了妓院中去,她要是奸細,那你的楚師兄可危險了,他派去大寨的人,恐怕半路上會遭到陰掌門人的伏擊。大姐,我們趕快去大寨。”“二位妹妹也和我去?”“大姐不想我們去?”“二妹,我怎會不想的?不過兩位妹妹在虎嶺崗血戰了一場,回來又沒有休息,我不愿…”“大姐別這樣說,誰叫我們結拜為姐妹?大姐一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怎能不理?”四小姐激動地說:“二妹!我…”“好了!大姐,你要是將我們當成你的親妹妹,就一塊去。不過,我要麻煩大姐的,我那位兄弟,請大姐派兩個人看管一下。”“二妹,這個你放心,二妹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我自會派人伺候著。”“那么,我們立刻動身吧。”四小姐立刻下令,四十多個彪悍的漢子,紛紛走出莊子,飛身上馬,四小姐和莫紋、小芹也翻身上馬,往家大寨飛奔而去。小芹臨走時,仍不大放心地對莫紋說:“姐姐,我擔心少爺會跑出來尋找我們,伺候他的人會管不住他。”“妹妹放心,我已托黑鷹在暗中護著他了。”“黑鷹答應嗎?”莫紋點點頭:“他答應。不然,我怎敢放心和你去家大寨?”近五十匹的怒馬,在湘西山野上狂奔,宛如一條飛騰的,巨龍,揚起了漫天的塵土,挾帶著風雷,直向浮坭山方向騰飛而來。快接近浮坭山時,便聽到了山腳下傳來了激烈的喊殺聲和刀劍相碰的響聲,這顯然是楚無門手下的弟兄,遭到了陰掌門人的伏擊。四小姐一馬當先,沖進了雙方交戰的山地,喝聲:“家的弟見們!我四小姐來了!”有人在月下認出了四小姐,歡呼起來:“弟兄們,我們的四小姐帶人來了!殺呀!”楚無門手下三十多位弟兄,傷亡過半,已節節敗退,現在四小姐帶了人來,頓時勇氣大增,回身反擊。四小姐躍下馬來,大聲說:“弟兄們,你們先退下休息,由我來處理這批賊人。”家寨的人便一齊退下,這十多位弟兄,一個個血染衣服,其他的已橫臥在山下的草地、樹林中,他們已是經過一場生死的血戰,堅持到四小姐趕來。對方的人,見家的救兵趕到,也退了回去,守著進山的路口,不準四小姐的人進山。一位單臂眇目的殘廢老者從賊人中站了出來,顯然這殘廢老者是這群人的頭兒。他單目陰森可怕,說話的聲音更陰森可怕:“四小姐!老夫以為你在家大寨中,想不到你卻在寨外,既然在寨外,就不應該跑來送死。老夫不想多殺一個女子,你帶人走吧。”莫紋在月下一看,這位眇目老者,不正是曾經在長江邊上,江陵城郊的大道上,目空一切,傲慢十足的那位眇目黑須老者嗎?當時他一個人立在大道攔截公孫駿、關云山和司馬雄這三位在中原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簡直不將江南一劍公孫駿看在眼里,叫他們下馬受死。最后他在那一戰中,失去了一臂,幾乎成了公孫駿劍下的游魂。公孫駿是俠義上的成名人物,武林七大劍手之一,敬他是條漢子,不忍殺了他,才放了他走。想不到今夜里他在浮坭山下出現了,雖失去一臂,傲氣仍不減當年。莫紋暗想:這個老賊,可算是一流的上乘高手,武功略遜于公孫駿,卻在關云山、司馬雄之上,看來他失去一臂,武功卻沒有失,只減兩三成而已,自然就更不將家寨的無名之輩看在眼里了。以他的武功,要殺楚無門的手下,可以說是綽綽有余,就是楚無門親自帶人來,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奇怪,他怎么只殺傷了十多個人,而沒有全部殺光?四小姐柳眉直豎,喝問:“你是什么人?敢口出狂,叫本小姐走?”眇目老者冷冷說:“老夫是收魂使者,老夫再奉勸你一句,你還是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別令家完全斷后。”莫紋又暗暗奇異,這眇目老者,語氣雖冷,傲氣猶存,卻完全不像在江陵道上矢在殺人的那副戾氣,似乎是心存仁義了。難道他轉了性?的確,要是自己和小芹不來,他要取四小姐一命,也不是不能辦到,他卻勸四小姐遠走高飛,以保存家一脈。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小姐急問:“我父親和兄長們現在怎樣了?”眇目老者搖搖頭:“老夫只奉命守此路口,不準人上落,大寨情形不清楚。要是令尊和令兄們識時務,歸順我們,自然可保一命,不然,恐怕玉石俱焚。”四小姐叱聲:“閃開!讓我上去!”“四小姐又何必前去送死?”“你閃不閃開?”“除非四小姐能取老夫頸上的人頭,老夫不閃開也不行了。”“你以為本小姐不能殺你么?”眇目老者又冷冷說:“老夫還是勸你離開的好。”四小姐正想提刀沖出,莫紋一下拉著她:“大姐,慢!讓我來和他說兩句話。”莫紋說時,站了出來,含笑地問:“老頭兒,還認得我嗎?想不到我們江陵一別,又在這里碰上了。”眇目老者一見是莫紋,頓時一下像掉進了冰窖里,一身全涼透了,傲氣全無,驚震地問:“是你?”“是呀!我看你這個收魂使者,得改改名才行。”“你,你,你怎么來了這里?”“我也想問你,你怎么也來了這里?江陵道上,公孫駿放了你,我還以為你從此隱退山林,不會再在江湖上出現,你是不是想再失去一臂?我卻擔心你失去的不是另一臂,而是一條老命。我也奉勸你一句,你走吧,我不想殺害一個殘廢的老人。”眇目老者半晌不能出聲,他身旁的一個漢子問:“這女子是誰?”“青衣狐貍。”青衣狐貍四字一出口,陰掌門所有在場的人全驚震了。先不說第一護法金佛爺喪身在這狐貍的劍下,單是虎嶺崗一戰,敢死隊隊長冷血所帶的十八名厲害殺手全部喪生,連冷血和俏哪吒也負傷而逃,在場的人,又有何人能是她的對手?那漢子問眇目老者:“我們怎么辦?”眇目老者長嘆一聲:“退!”“退!?我們怎么向使者交代?”“老夫不想你們全部去送死,退!”莫紋說:“老頭兒,還算你識趣。我再勸你們一句,今后別再為你們的教主賣命了,碧眼教主,我遲早會取下他的腦袋,你們又何必陪他死?你們最好從此遠走高飛,在江湖上隱姓埋名,這是一條保命的最好辦法。”那漢子說:“你口氣未免太大了吧?你能殺得了我們的教主?”他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自己的身體已離地而起,給人提在半空中,然后又摔在四小姐跟前,他一看,提起自己的不是莫紋,而是一個比莫紋年紀更輕的小姑娘,驚駭得不能出聲。小芹在賊人面前亮出了這一手好武功,不但賊人全驚得呆若木雞,連眇目老者也大為驚駭:青衣狐貍跟前的一個小丫頭,都有這么出色的本領,捉人在一剎那間,青衣狐貍的武功便可想而知。莫紋冷笑:“你們要為碧眼老賊賣命,那也由得你們。不過,最好別碰上我兩姐妹。”眇目老者一怔:“她是姑娘令妹?”“是呀!我妹妹武功好不好?”“看來,老夫真要隱退山林了!”莫紋又問:“你們退不退下,不然,我要開殺戒了。到時,可莫怨我劍下無情。”眇目老者一揮手:“給我全部退下,離開這里,今夜的事,由老夫擔了,沒你們的事。”陰掌門的人一聽,便一哄而散,霎時走得干干凈凈。莫紋不費一兵一卒,憑幾句話,便散了這伙人,四小姐更是感激。的確,雙方交起手來,自己有莫紋在,固然能取勝,但自己帶來的人,就難免有傷亡了。莫紋向眇目老者一拱手說:“前輩,多謝了!”她現在不再叫“老頭兒”了,而尊稱他一聲前輩。眇目老者苦笑一下:“老夫應該多謝姑娘才是。”“前輩,你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相助的,盡管出聲好了。不過,你不能再為碧眼教主賣命了。”“老夫恐怕從今以后,會永遠退出江湖,不再卷入武林紛爭了,不敢麻煩姑娘。”眇目老者說完,身形一晃,人已離去。小芹對摔在地上的漢子說:“你也走吧,我不殺你。”“多謝小女俠。”那漢子自問必然一死,想不到能活下命來,爬起來,慌忙離開。四小姐再度躍上馬,奔上浮坭山。浮坭山,山巒疊翠,奇巖起伏,斷壁峻谷處處。從山腳到家寨,要轉十八道彎、十八條溪水,每一道彎,便是一道險處,道上設下了不少機關,有四小姐在前面帶著,便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各處的機關、險道。家寨坐落在山峰中的一條幽谷中,平時,這里異常的寧靜,今夜里,卻變得非常的喧鬧了,整個家大寨中,處處有尸體,處處有血流,傷者呻吟,勝者狂笑。瘦和尚率領陰掌門的人和一批反叛者,正在圍攻大寨后的內寨。瘦和尚,只不過是家大寨中的四大護寨長老之一,平日聽從寨主的調遣,現在,他儼然成為家寨的主子了。瘦和尚早已接到冷血的指令,準備冷血隊長帶人押著家兄妹到大寨時,就奪取家大寨,威逼家父子,成為自己騎下的人,成為陰掌門在湖廣的一個大據點。可是,黃昏時,大少卻押著辰州府的曹舵主回來了,直接去見老寨主。瘦和尚感到事情不妥,不及時行動,自己就為家父子所擒,便猝然倉促舉事。家父子聽大少說瘦和尚是陰掌門派來的臥底,急急審問了曹舵主,也要派人去捉拿瘦和尚,想不到瘦和尚已在外面發難,帶了叛變者涌入忠義大廳,頓時展開一場混戰。一來家父子一時大意,未防驟變;二來瘦和尚早有準備,只是提前舉事而已。再加上冷血已打發了不少高手,潛入家寨,其中便有所謂的仁義長者柳寨主,前來協助瘦和尚。這一批高手,武功自然不在家父子之下。所以一場混戰,家父子身邊的親隨武士,便死亡不少,二少為瘦和尚所擒,大少身負重傷,幸而三少力敵柳寨主等人,護著父兄進入內寨,閉門堅守,令護寨親兵用滾木、飛箭,擋住了瘦和尚等人的侵犯,,使他們不能逼近寨門半步。這座內寨,是家大寨的寨中之寨,建筑在石巖的半坡之上,背*懸巖峭壁,只有一條狹窄的石階路可上,是寨中的天險之處,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的峻險。平日,這個內寨除了家父子和護衛的親兵之外,就是四大護寨長老,也不能入內。內寨,原先是大寨的一個凌風閣,是家內眷們所居住的地方。后來三少看中了這處是個險峻的地方,著手重修打建,變成了寨中之寨。就是以防萬一時有險可守,等待外面的救兵到來,想不到這次卻應付了瘦和尚的叛亂。內寨唯一的缺點,就是缺少水源,只要有人包圍了內寨兩三日,內寨便會不攻而自亂。瘦和尚和柳寨主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不忙于進攻,只派人守住下坡的山道。內寨的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外面救兵早日趕來,內外夾攻,消滅叛徒。家父子放出了不少信鴿,通知大寨四周縣城州府的家寨人馬星夜趕來。必要時,只有與瘦和尚拼一死戰了。臨近天亮。瘦和尚等人已基本上控制了整個大寨,派人守住大寨大門。他們押著負傷的二少,來到內寨山下叫喊,說家父子再不舉手投降。就殺了二少,并命人放火,燒了內寨,到時,家必然后悔莫及。老寨主三思在火光下見自己的二子受縛,渾身是血,心如刀絞。他兩眼冒火,真恨不得沖下去,將瘦和尚剁為肉漿。但回顧自己的身后,長子和沙長老已負傷,不能再戰,只有自己和三子文沒有負傷,但自己的所有親兵和忠誠部下,只剩下了二十多人,戰斗了半夜,已疲憊不堪。而且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只能堅守,不能再戰。要是自己不顧一切帶人沖下去,不但不能救自己的二子,恐怕內寨也難保,只有同歸于盡。唯一的辦法,只有等待外面的救兵到來。老寨主極力壓下自己的怒火,立在內寨門上說:“瘦長老,本寨主一向待你不薄,你何故忘恩負義,背叛本寨主?”瘦和尚猙獰地笑著:“三思,我們擺明說話吧!我根本不是你們的人,是奉了我教主之令,前來家大寨臥底的,目的就是等待著這一天。所以談不上我背叛了你,更不是什么忘恩負義。我看在你我的情分上.只要你歸順我教主,我可以保證你一家大小的生命安全,而且你仍然是家大寨的寨主。不然,就別怪我瘦和尚絕情!”“瘦和尚,你先將我兒子放了回來再說。”“三思,你別發夢了,一到天亮,你再不歸順,我就先砍了二少,然后便放火燒寨。”“要是我兒子有什么不測,湘西家的人,就算剩下了最后一個人,也誓必將你亂刀分尸,你等著好了。”瘦和尚獰笑著:“三思,我瘦和尚是嚇大的,亂刀分尸,你們到閻王殿去分我的尸好了!”柳寨主這時說:“老寨主,你號稱三思,我柳某還是勸你仔細三思的好。歸順我教,對家無一損失,你何必苦掙這一口氣?”二少吼道:“我們家就是掙這一口氣!爹!你別管我,更千萬不能歸順他們!堅守下去,只等到救兵到來,望爹將他們在孩兒墳前剖腹挖心,祭奠孩兒就行了,不然孩兒死不瞑目。”三思抖動銀須激動地說:“好!這才是我湘西家的子孫!”瘦和尚、柳寨主想不到家一門竟是這樣剛烈、視死如歸。瘦和尚狠狠地踢了二少一腳:“想挖老子的心,老子就先挖了你的心。”二少忍痛怒罵:“狗賊!我生不能啖你的肉,死后化成厲鬼,也要追你的魂。”瘦和尚想舉掌向二少劈去,柳寨主連忙說:“大師,不可!”他又憐憫地對二少說。“二少寨主,自古說,螻蟻且貪生,你又何苦如此輕生?等待救兵?別說沒有救兵到來,就是有,也進不了山。”柳寨主的話剛落,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立刻在屋頂上傳來:“是吧?你看,我現在不是進山來了?不但進了山,還來到你們的身后哩!柳寨主,沒有想到吧?”這時天色微明,景物已隱若可辨。瘦和尚和柳寨主一見莫紋亭亭玉立在晨曦薄霧的屋頂上,幾疑是仙子下凡,整個人呆住了,脫口而說:“是你!?”莫紋迎風而立,衣帶飄飄,面似春花,含笑而說:“不錯!你們還算認出我來,我還以為你們認不得我了!”“你,你來干什么?”瘦和尚竟傻乎乎地問。“湊熱鬧呀!這么熱鬧的戰斗場面,我不來行嗎?”“你、你、你總不會相助家吧?”“助不助,我不知道,我只想向你們討還個公道。”一些武士和家寨的一些叛徒不認識莫紋,問柳寨主:“她是什么人?”“青衣狐貍女。”眾人一下驚震:“她就是狐貍女?”的確,狐貍女之名,已在陰掌門中傳遍了,大家莫不談虎色變,不戰而驚。瘦和尚強作鎮定:“你要討回什么公道?”“哎!你別忘了,你在安化城中暗暗向我下毒怎么算?”“在下是奉家父子之命行事。”“不對吧?其實你是奉碧眼教主之命,你以為我不知道?不錯,家父了是想捉我,但下毒之計,是你提出來的,你別想推得干干凈凈。家父子之帳,我自會去箅,但你的帳,我也要算。”突然這時,外面殺聲大起,有一個武士,負傷帶血奔了進來,氣急敗壞地說:“大師、柳寨主,不好了!四小姐已帶人殺進寨來了!”瘦和尚大吃一驚:“什么?四小姐帶人來了?”“是!四小姐帶來的這批人,一個個兇悍異常,刀法兇猛,簡直不畏死,弟兄們都抵擋不住,已死了不少人。”的確,四小姐的這一批人,可以說是湘西家最精銳的一支人馬,平時不出來活動,也不露面,只是以一般的山村鄉民面目,散居在四小姐的莊子和附近四周的山村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非到必要時,絕不動用這一支隱藏極好的人馬。這支長久養精蓄銳的人馬,是家的子弟兵,從小就暗暗鍛煉家的武功,所以他們一旦行動起來,就銳不可擋。在四小姐的帶領之下,他們像一把尖刀似的,撕破了瘦和尚布下的防衛網,如一群怒虎,殺入家大寨,一有人反抗,就格殺不論。以個人的武功來說,陰掌門的武士,有的比他們好,但在他們這一股銳氣和不畏死的氣慨之下,也一時嚇得手足失措,死于他們忿怒的刀下。所以,他們很快便殺到了內寨前面,如怒潮般的涌來,與陰掌門的人爆發了慘烈的血戰。瘦和尚和柳寨主見這情形,便知大勢已去,何況還有狐貍女在場,早已失去了斗志,也不顧及自己手下弟兄們的生死了,縱身躍上屋頂。四小姐早已救下二兄,一見瘦和尚想逃,怒叱一聲:“奸賊!你想逃?”也想躍身上房。小芹說:“大姐,你去照頤大家,這瘦和尚我來對付,他跑不了的。”其實,瘦和尚在屋頂上早已為莫紋逼住,哪里還能走脫?小芹躍上來時,莫紋說:“芹妹,你快去追那柳賊,別讓他跑掉了!”小芹說:“好的!”便去追趕柳寨主。莫紋將瘦和尚逼住,說:“上次在安化城中讓你溜掉,這次你還想溜嗎?”瘦和尚又驚又急,哀求著說:“莫姑娘,你放我一馬,我瘦和尚絕忘不了你的情。”“要是上次我真的中毒,你會放我一馬嗎?對不起,你老老實實受縛好了。”瘦和尚一邊接莫紋的劍,一邊說:”不,不,那時我會放你一馬的。”“你以為我會相信嗎?”瘦和尚發起狠來:“我,我跟你拼了!”“你拼得了嗎?”莫紋只出劍五招,就將這瘦和尚挑傷,一掌將他打下地,對下面的四小姐說:“大姐,這瘦和尚我交給你啦!”身形一閃,也去追趕柳寨主。她擔心小芹有所閃失。下面的戰斗,已接近尾聲,老寨主三少寨主也帶人沖了下來,與四小姐的人馬雙方夾攻,殺得陰掌門的人和一些叛徒雞毛鴨血,尸橫一地。莫紋追到寨外,遠遠見小芹在山峰上獨戰柳寨主和兩名陰掌門的武士。柳寨主是三十六驃騎的使者之一,武功當然一流,而那兩名武士,武功也竟然不在柳寨主之下。三人聯手圍攻小芹,小芹似乎處于不利的地位。莫紋心想:不好!看來小芹有危險了,自己真不應該叫小芹一個人去追這狡滑的柳寨主。于是急展輕功而來。突然,莫紋又見山峰上出現了一條白影,行動快如電閃,出手一招,就將兩個陰掌門的武士拍下了山峰,解了小芹之危。等莫紋趕到時,柳寨主已身負重傷,躺在小芹的腳下,那位快如電閃的白影不見了。小芹見莫紋來,說:“姐姐,你來了!剛才我好危險呀!”莫紋問:“那個解你之危的白影呢?他走了?”“是呵!他走了!”“芹妹。你怎么不叫住他的?”“我一轉眼,就不見了他呀!”“芹妹,他是誰?”“我不知道,也從來沒有見過他。”莫紋愕然:“你不認識,也沒有見過?”“是呵!我奇怪,他怎么來給我解危的?一句話沒說就走了。”“他人生得怎樣?打扮如何?”“是位書生,生得頗為秀氣。”“是位書生!?”“是呵!姐姐,你認識他嗎?”莫紋暗想:難道是那位神秘莫測、武功奇高的墨生?他怎么也來到了這浮坭山?又在暗中跟蹤我?要不,怎么見我一來就走了?怕我盤問他?莫紋點下頭:“我是認識一位白衣書牛,姓墨名生,不知剛才的白影是不是他。”“姐姐,那一定是他了,怪不他出手相救我了。這書生武功好俊,出手兩招,不但拍飛了兩個賊子。也將這個柳老賊摔在我的眼前,我還看不出他是怎么出手的。”“芹妹,你要是今后見了這白衣…”小芹接著說:“姐姐,我知道,要好好感謝他相救之情。”“不!用劍對付他。”小芹怔住了:“姐姐,怎么能這樣對付他的?”“因為我懷疑他不安好心,一直在暗中盯蹤著我們。”“姐姐,不會吧?”“你怎知他不會?”“他,他人很好呵!”“好?他好得太過稀奇古怪了!”“姐姐,他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是個神秘兮兮的人。”正說著,四小姐帶著她見三少和兩位家的壯士趕來。四小姐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能功彈的柳寨主,笑問:“兩位妹妹,提到這老賊啦!”莫紋點點頭,四小姐又說:“妹妹,這是我三哥。”文想下拜,莫紋急用一掌之暗勁,將他托起,使他不能拜下去,自己反而施禮說:“小女子姐妹見過三少寨主。”三少可以說是湘西家的第一高手,以自已的功力,居然不能拜下去,他一臉流露的盡是驚愕之色,暗想:自己一家要是與她為敵,真是自取滅門之禍了。現反而見莫紋向自己施禮,不由慌忙回禮說:“兩位女俠千萬不可如此,在下是代表家父、家兄前來感謝女俠相救之大恩。”小芹天真地望著叫小姐問:“大姐,你沒將我們的事對你三哥說嗎?”“三妹,我說過了!”“說過了,怎么如此說話?那不分生嗎?”四小姐歡喜地說:“三妹說的是。”她又對三少說,“三哥,她們可是我的金蘭結拜妹妹,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三少說:“兩位女俠與小妹義結金蘭,但救命之大恩,不敢不謝。”莫紋說:“三少寨主要是這樣,那是逼我們告辭了。”四小姐急起來:“兩位妹妹,你們千萬不能離開。我父親和兩位哥哥也想見見你們呢。”她又對三少說,“你呀!別客客氣氣的了,要是將她們逼走了,我會跟你沒完沒了、你應稱她們是五妹、六妹才是。”三少又慌忙說:“在下斗膽放肆,稱兩位女俠為五妹、六妹了。”四小姐說:“這才像一家人嘛!”她又對莫紋、小芹說,“你們也別什么三少寨主的叫,叫他為三哥不好?”莫紋微笑:“是!小妹見過三哥。”小芹又跟著過來拜見。叫四小姐大喜,對那兩名家壯士說:“你們還不過來拜見五小姐、六小姐?”兩位壯士慌忙過來下拜,說:“小人叩見五小姐、六小姐。”這一下,莫紋、小芹在湘兩家又變成五小姐、六小姐了。四小姐挽了她們的手:“妹妹,我們走,去看我父親和兩位哥哥。這個老賊,交給我三哥好了。”莫紋問:“大姐,你知不知這老賊是什么人?”“哦?他是什么人?”“是襄陽柳家寨的柳寨主,江湖上人稱仁義長者。”家兄妹一下愕住了:“什么?他就是仁義長者柳寨主?那不是武林中頗有名望的正派人物嗎?怎么跟瘦和尚混在一起了?”莫紋說:“是呵,人小可貌相,武林中又有誰知道,一個頗有名望的仁義長者,竟然會是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人?他和瘦和尚,以及長沙府的蘇三娘,都是碧眼教主派到中原來的三十六驃騎中的騎主。”二少驚訝問:“女俠,不,不,五妹,你怎么知道?”“我呀!跟他在江陵打過交道,他在江陵一柱關云山、江南一劍公孫駿等人面前暴露了面目后,暗叫那眇目黑衣老者…”四小姐插問:“眇目老者,莫不是我們在山下碰上的那個老者?”“對!就是那眇目老者。他暗叫眇目老者在途中伏擊關云山、公孫駿、司馬雄三人,同時他還在另一條路上,殺害了武當七劍之一的白云道長,將罪名轉嫁到我的身上。”三少說:“好一個陰險毒辣的小人,我家更不放過他了!”四小姐狠狠地踢了柳寨主一腳,咬牙說:“我湘西家跟你陰掌門有何仇怨?你們在暗中挑起我家與莫小姐的仇殺不算,還來謀害我家,用心如此歹毒,到底是為了什么?說!”柳寨主長嘆一聲:“老夫為你們所擒,請殺了老夫好了,別問為什么。”四小姐刀出鞘:“柳老賊,你以為本小姐不敢殺你?正所謂殺人可恕,情理難容。說!你們為什么這樣干?”莫紋說:“碧眼教主野心可大哩!想稱霸中原武林,成為武林中的一代盟主,他所有的屬下,都是為這一企圖效命,大姐又何必多問?”“哼!放著我湘西家不死,他們就別想發這個春秋大夢!三哥,我們先殺了這柳老賊!”三少說:“四妹,人是五妹、六妹捉的,殺不殺,先問下五妹、六妹才好。再說,父親也想問問這老賊的口供,對照瘦和尚的口供,是真是假,便清楚了。”四小姐問莫紋、小芹:“妹妹,你們說怎么處置這老賊?”莫紋說:“既然伯父要問,就帶他回大寨問話吧,說不定伯父能問出陰掌門人以后更大的陰謀活動來。”“好!二妹、三妹,我們先走一步,人,由我三哥帶回去好了!”莫紋說:“大姐,我們去見伯父可以,但千萬不能像剛才三哥那樣恩人地亂叫,要不,我們可不敢拜訪了。”“噢!二妹,你放心,我會跟父親說清楚。父親叫我什么,就叫你們什么,總可以了吧?”小芹問:“伯父叫大姐什么的?”“鳳丫頭!”莫紋笑著:“這個名字不錯嘛!”“兩位妹妹不介意這么叫就好了!”“我們怎么會介意呢!這是長者對晚輩的親切稱呼嘛。”三少大感意外,他想不到令武林風云變色的一代奇女,為人竟是這么的隨和、可親。沒半點傲氣凌人的架子,與一些俠義之輩的人物,多多少少有些目空一切、高人一等的神態,有若天淵之別,四妹能與她結為金蘭,那真是湘西家之幸。莫紋、小芹隨四小姐回到家大寨,家的人,早已將尸首搬干凈,忠義堂上也將血跡洗凈,臺椅重新擺放好。四小姐說:“妹妹。我先走一步,和父親說清楚,然后才來接妹妹進大廳,好嗎?”“大姐隨便。”四小姐便飛身而去,不一會又轉了回來,一臉是笑地說:“妹妹,行了,我帶你們見我父親去。不過,我大哥、二哥身受重傷,臥在床上,不能見妹妹,請妹妹原諒。”“大姐,你這話又分生了,我們應該去探望兩位兄長才是,怎能要他們起身來見?大姐,兩位兄長的傷勢怎樣?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多謝兩位妹妹的關心。大哥還算好,二哥的傷勢頗重,恐怕沒有大半年的時間,不能完全恢復過來。”莫紋、小芹隨四小姐步入大廳,廳上坐著的五位湘西漢子,一齊起身迎接。中央的是一位神態威嚴的老者,銀須飄動,雙目有神。他左右兩位大漢,一個兇悍驍勇,一個神情莊嚴,從他衣著打扮來看,顯然是一方的舵主或香主的人物。莫紋暗暗點頭,他們一定是剛剛趕來救護大寨的兩處人馬的頭目了。其他兩位漢子,個頭也異常彪悍,顯然是兩位武林高手。當中的那位老者,不用說,是家寨的老寨主、湘西的土皇帝、四小姐的父親三思。他是咳一聲,也會令湘西大地發抖、百姓驚震的可怕人物。他們都以驚奇的目光打量著莫紋和小芹,幾乎不敢相信,這么一對連風也吹得破的小妞兒,竟然是名動武林,驚震黑、白兩道上所有人物的奇女子。莫紋不去說,單是小芹,竟然是憑一人之力,傷了熊黑子,逼走了連一峰這兩大護寨長老,還挑了陰掌門不少的黑衣武士。莫紋對五人驚奇的目光不以為意,這樣的目光,她看得多了。她和小芹雙雙上前一步,襝衽后說:“小女子莫紋、小芹,拜見伯父和其他長輩。”三思神情激動,連忙說:“不用!不用!來人!讓座!”頓時有兩位武士,端來了兩張椅子,請莫紋、小芹坐下。莫紋說:“多謝伯父!請伯父和長輩也坐。”三思坐下后說:“老朽聽鳳丫頭說,兩位女俠看得起小女,與小女義結金蘭,同生共死,那么老朽也就不客氣,以長輩自居,稱兩位為紋丫頭和芹丫頭了,你們不見怪吧?”“伯父,我們怎敢見怪?要是伯父客氣,我們也不敢坐了。”三思哈哈大笑:“好!痛快!想不到我三思年過六十,又得了這么兩個奇女子為義女,這真是老朽人生第一大痛快事。來人!你們統統過來,拜見五小姐和六小姐。”廳外廳內的人一聽,紛紛走了過來,一齊朝莫紋、小芹下拜,齊聲說:“屬下等人,叩見五小姐、六小姐!”黑沉沉地跪滿了一地。他們一來是仰慕莫紋;一來是感激莫紋、小芹相救大寨之恩。尤其是死守內寨的武士們,更是感激不已。莫紋和小芹慌忙站起回禮:“大家快請起來!”“多謝五小姐和六小姐。”眾人紛紛站起。三思左右兩旁的四條漢子,也過來向莫紋、小芹拜謝。莫紋說:“四位長輩別這樣,不然,可逼我們走了。”三思說:“各位賢弟,既然紋丫頭這么說,你們就免了吧,別將老朽剛見面的女兒逼走了。”大家才一笑而罷。這時三少已押著柳寨主回來,問三思要不要審問。三思一擺手說:“先將他帶下去關起來,別讓這些賊子敗了大廳上的興致。”四小姐說:“爹,你知不知道這老賊是什么人?”“什么人?”“他就是襄陽柳家寨寨主、江湖上人稱的仁義長者。”不但三思,其他的人一聽,也愕然了:“是他?”家寨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武林中頗有名望的仁義長者柳寨主,會與叛賊瘦和尚在一起,屠殺家寨的人。三思盯視著柳寨主,問:“你真的是襄陽柳家寨的柳寨主?”這位柳寨主,在江陵失利,不但暴露了自己的面目,也叫自大的眇目老者累死了不少弟兄,使碧眼教主大為不滿,令他們帶罪立功,撥到瘦和尚的騎下效命。他滿以為拿下了家大寨、逼三思就范,就可以重升到騎主的職位,誰知功虧一簣,又給莫紋破壞了。大事不成,反而成了人家的階下囚。他自問必死,就算家不殺自己,放了回去,也會給教主處死。要不是那突然而來的白衣書生,用重手封了他的穴位,手腳不能動彈,他早已自盡身亡了。現在三思這樣問他,他感到再沒有隱瞞的必要,點頭說:“不錯!老夫就是柳寨主。”三思問:“我與你天各一方,素無來往,也從未謀面,無仇無恨,你憑什么來踩我家的盤子?”柳寨主說:“你何必多問?柳某受縛,要殺要剮,任由尊意好了。”四小姐說:“爹!他和瘦和尚,是一路上的人,都是陰掌門派遣來中原的奸細。”三思說:“原來這樣,怪不得與瘦和尚在一起了。”三思鄙夷地掃了他一眼,“給我推出去砍了!”頓時有兩位忿怒的漢子上來,將柳寨主拉下去。四小姐說:“爹!”三思皺眉問:“鳳丫頭,怎么?你要為他求情?”“爹!人是兩位妹妹捉的,不問問兩位妹妹的意見嗎?”莫紋說:“哎!別問我們,依我的性子,早殺了他!我是怕伯父有話要問他,所以才留下,交給伯父處置。”“紋丫頭,你也主張我殺他了?”“伯父!他殺了家大寨那么多的弟兄,不殺了他,怎消眾人之恨?”“紋丫頭,說得好!推出去砍了!為家大寨死去的弟兄們雪恨!”“是!”兩條大漢頓時將柳寨主架了出去。三思對莫紋、小芹說:“紋丫頭、芹丫頭,你倆對家大寨之恩,大寨上下莫不敢忘,今后有用得家的地方,丫頭盡管出聲好了。我們是火里闖,水里走,絕不皺眉。”三少也忙說:“五妹,六妹,今后湘西家上下的人,都聽從你們的調遣。”莫紋說:“伯父、三哥重了。不過,我不想家卷進了我與武林的紛爭中去。”“紋丫頭,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會是看不起湘西家吧?”“哎!伯父,你老別誤會,我要是有此心,不得好死!”四小姐叫起來:“妹妹!你怎么發這樣的毒誓的?”三少問:“五妹,你是不是怕連累了我們?”“三哥!的確是這樣。”“紋丫頭,我們是一家人,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紋丫頭,老朽是拿定了!今后江湖上有哪一個人敢動你,就是與我家為敵。”這三思真是個土皇帝,金口玉牙,說一句是一句,不容人反對。莫紋眼睛轉了一轉,笑說:“伯父,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不想家卷進來的?”“為什么?”“因為當今武林,不論黑、白兩道,不論何門何派,都在追蹤、追殺著小女子。”“紋丫頭,老朽知道,因為你盜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他們都想奪取。”莫紋眨眨眼睛:“伯父不會打我的主意吧?”三思一怔,跟著哈哈人笑起來:“紋丫頭,你真是快人快語,你想不想聽我實話?”“想呀!”“老朽要是不想,就不會聽從瘦和尚等人的唆使、挑撥、擺布了!”小芹一聽,不由緊張起來。莫紋笑問:“現在呢?”“紋丫頭,你看呢?”“我看伯父不想。”“為什么?”“沒什么。一來伯父不是這樣的人;二來我是伯父的義女,有義父奪義女心愛的東西嗎?”三思哈哈大笑:“紋丫頭!多謝你相信老朽。我家什么壞事都可以做,但絕不是忘恩負義之徒,從今以后,我家之人再有此意,當天誅地滅、人神共討。”“伯父重了!”小芹一聽,一顆緊張的心放了下來,天真稚氣的臉兒露出了笑容。莫紋又說:“伯父,正因為這佯,我才不愿家卷入這件事中。”“紋丫頭,家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伯父,我是怕江湖上的人誤會了湘西家啦!”“什么誤會?”“伯父一旦卷入我的紛爭中去,黑道上的人可以不去理睬,但白道上的人,就誤會伯父也有心奪取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了,伯父不擔心有人在議論伯父的用心不良么?”“哼j老朽心可對天,我行我素,怕什么人誤會和議淪?”“伯父,還有一點,追殺我的人,除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外,人多數都出于維護武林之心,害怕小女子學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危害武林,濫殺無辜,稱霸江湖,他們用心極好。所以我不愿家與這些人結怨。“這——!”“伯父!這樣吧,我真的有什么沒法心付的事,就請伯父相助好不好?”“好!紋丫頭,那我們一為定。”莫紋突然不出聲,皺眉傾聽,三思愕異:“紋丫頭,你怎樣了?”莫紋一笑:“伯父,似乎又有一支人馬進山來了!”眾人愕然:“五小姐怎知道?”“我聽到了馬蹄的奔馳聲,大慨離大寨有兩三里地之遠,不知是友是敵。”眾人更是驚訝,兩三里之遠的馬蹄聲,能聽出來?三思傾聽了好一會,以敬佩的目光望著莫紋:“紋丫頭,你內力比老朽深厚多了!不錯,是有人朝大寨奔來,三小子,你快帶人去看看,來的是什么人!”三少應了一聲,立刻便帶了人出去。三思又對左右四位漢子說:“四位賢弟,要是敵人,準備迎戰。”神態莊重的漢子說:“老寨主,放心,要是敵人,我們管叫他來得回不得。”四小姐說:“爹!還有我哩!”“鳳丫頭,你們打斗了大半夜,先去休息,有你四位叔父的人馬已經夠了!”“爹!大敵來臨,我們能休息嗎?”“不!你帶來的那批弟兄,不能太多露臉,懂嗎?”小芹說:“伯父,我們可以露臉吧?”“芹丫頭,你也和鳳丫頭、紋丫頭一塊到內寨中好好休息,真的不行,就再請你們了!”莫紋戳了小芹一下:“你這丫頭,你怕沒交鋒的日子嗎?今后多的是。”一位武士奔了進來,向三思稟報:“老寨主,是寶慶府盤總爺帶了一百多位弟兄,趕來大寨支援。”四小姐說:“原來盤四叔從邵陽帶人趕到了,我還以為是陰掌門的人呢!”大城的戰斗氣氛頓時松下來,三思也吐了一口氣,問:“三少寨主呢?”“他前去接盤總爺進寨了。”“好!你退下去。”這武士便退了出去。四小姐說:“爹!這下我和兩位妹妹真的要去內寨休息了。兩個妹妹,昨天在虎嶺崗血戰了一天,昨夜也沒休息,連夜奔來大寨戰斗,一直到現在…”三思說:“對對!你快帶紋丫頭芹丫頭到內寨好好休息才是。”莫紋說:“伯父,我們不累。”三思笑著:“不累也得去休息。”四小姐挽了莫紋、小芹的手:“我們走吧,不然盤四叔一到,又不能走了。”莫紋一笑,便與四小姐去內寨休息了。莫紋一路上暗想:看來家在湘西一地,葉密根深,雖然出了辰州姓曹的這一叛徒,但大多數人仍忠心于家,怪不得黑、白兩道上的人,都不敢輕易招惹,也不敢在湘西一帶為非作歹,得罪了家。也怪不得陰掌門的人,極想三思歸順過去,得了家,也就得了湘西,占據了湖廣三分之一的天下。碧眼教主,不敢向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下手,卻先向家下手,也是看準家不屬于俠義道上的人.介乎于黑、白兩道之間,吃掉了家,白道上的人不會出手相助,黑道上的人更會袖手旁觀。莫紋、小芹在內寨安然地睡上了兩個時辰。醒來后,四小姐已在一個雅廳上擺上了飯菜,正等著她們用飯。她們由一個丫鬟帶路走入稚廳,只有四小姐和兩個貼身丫鬟,再沒別的人。四小姐笑著問:“睡得好吧?”莫紋說:“這么一個清靜的地方,怎睡得不好?咦!伯父和三哥呢?他們不來?”“別去管他們,他們在外面陪各地來的人馬,正忙著哩。這里只有我們三姐妹用飯,不拘不束,不更好嗎?”莫紋和小芹都笑著:“當然好啦!”用過飯,莫紋因惦記癡兒,雖然托黑鷹在暗中照顧,總是有點不放心,便想告辭離去。四小姐說:“妹妹,你不多住幾天?我父親和三位哥哥,都希望妹妹在大寨住些日子。”“大姐,真對不起,我實在不放心我那兄弟,得趕回去看看。”“二妹放心,慕容兄弟,我吩咐四個人專門伺候,不會出事。”小芹說:“大姐,你不知道,慕容兄弟性如小孩,力氣又大,他萬一鬧起來,恐怕四個人伺候不了他。給他跑了出來就麻煩了。”“三妹,慕容兄弟會不會武功?”“不會。”“不會就好辦了,伺候他的四個人,兩男兩女,多少都會武功,他跑不出來的。”莫紋說:“大姐,這里已沒事,我看我們還是告辭的好。”四小姐想了一下:“好!那我跟父親、三哥說一聲,我陪妹妹回去。”“大姐,我希望你婉轉對伯父說明,別叫他怪我們才好。”“我知道啦!其實,我也不想在這鬧哄哄的人寨住下去哩!”黃昏,夕陽如血,染紅山林。五匹快馬,飛也似地從浮坭山中轉出來,往西北方向奔馳而去,馬背上騎著的是五位少女,是四小姐、莫紋、小芹和兩位佩刀的丫鬟。五張少女的臉,在夕陽的照射下,宛如天邊的紅霞。她們奔馳了一段路,已將浮坭山遠遠拋在身后。這時,夕陽已墜,原野暮色蒼茫,山徑村道,也無行人。莫紋忽然見路邊樹林中一條人影一閃,立刻消失在樹林中,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這是什么人?鬼鬼祟祟伏在樹林中干什么?莫紋在馬背上再望望四野,除了起伏的山巒,不見村落,只見遠處的天邊,才有炊煙飄起。莫紋策馬一鞭,貼緊了四小姐,輕聲說:“大姐,放馬慢跑,但莫停下來,我去樹林里看看。”四小姐一下放松了韁繩,愕然問:“二妹,出了什么事?”“恐怕前面有埋伏的敵人。”“誰敢在我們家地盤上鬧事?他不要命了?”“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但愿我這一次是疑心錯了。”莫紋又叮囑小芹兩句,便人如輕煙,從馬背上躍起,快如電光火石,輕而無聲地飄入路邊一株大樹的濃葉中。小芹說:“大姐,我們繼續走,到前面等二姐去。”馬繼續在山道上奔跑,只不過沒有剛才那么快了。在樹林中一閃而逝的人影,在馬匹過后,又從密林中鉆了出來,躲在樹后,伸頭遙望山道上奔去的馬匹,目光閃現詭異的微笑,便從草叢里提起一只鴿籠來,打開了籠口,放出籠里的一只信鴿來。信鴿“卟卟”飛上天空,正想展翅而飛。幾乎同時,一條青色的人影驟然飛起,在空中將信鴿捉了下來,飄落在放鴿人的面前,信鴿在這人手中掙扎,咕咕地叫著。這漢子在暮色下一看,捉住鴿子的是位青衣妙齡少女,臉帶微笑,嬌美絕麗,驚愕地問:“你,你是誰?”他幾疑這不是人間的凡人,而是林中的仙子。莫紋撫摸著信鴿,問非所答:“這只白鴿多好,你怎么放了它的?不可惜嗎?你不要,給我好不好?”這漢子又愣住了,暗想:這女子輕功那么好,身手快如電閃,卻是一派的天真,說話幼稚,難道她不知這是江湖上通訊息的信鴿么?便說:“不不,你快放了它,天一黑,它就不認識方向了。”“你不要,就不能給我?哎!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個行善之人,專門放生的,對嗎?”“對對,我是專門放生的,姑娘,你快放了它。”“好吧!那么我也放了它,以免作孽。”莫紋手一松,將白鴿放走了。其實莫紋早已將信鴿腳上綁著的字條取了下來,只因手快,這漢子不知道,也沒看見。他怎么也沒想到,放的是一只沒帶信的信鴿。這漢子透了一口大氣:“多謝姑娘!”“你多謝我干嗎?鴿子可是你放的呀!對了!你剛才伏在草叢里干什么?好像見了那五匹馬上的人,害怕得躲起來。”這漢子又一怔:“你,你看見了?”“我呀,正好伏在你身邊樹上,怎么看不見?她們是什么人?你那么害怕她們。”“你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馬背上的一個人,可是家的四小姐,是湘西一個厲害的妞兒。”“你這么怕她,干嗎不走遠點,躲在這里偷看她的?”“你——!”“我知道了!你喜歡她是不是?”這漢子嚇了一跳:“你,你千萬別亂說,給她知道了,可是挖心掉腦袋的事。”“那你干嗎伏在這里?”“這事你別問,問,我也不會告訴你。”“好!你不說,我去問四小姐去,說你在這里偷看她。”漢子急了:“你不能去,她會殺了你。”“她會殺人?我才不相信哩!”莫紋說著,故意要走。漢子一下攔住了她:“你不能走!”“你不告訴我為什么,我當然不走啦!”“姑娘,你太愛管閑事了!”“我喜歡呀!”“既然這樣,我只好對姑娘不客氣了!”“你想怎樣?”“捉你回去。”“你能捉我嗎?”這漢子突然撲來,一下就抓住莫紋,莫紋輕巧一閃,略一伸腿,就將這漢子絆倒,莫紋笑著:“這下不是你捉我,而是我捉你了!”這漢子反應頗為靈敏,一下跳了起來,睜大眼睛問:“你,你是什么人?”“你看我像什么人?”“我不知道,姑娘好像是武林中人。”“我呀!根本不是人。”“什么!?你不是人?”“一只狐貍,一只穿青衣的孤貍。”“青衣狐貍!?”“對啦!還有人罵我是狐貍精。”這漢子見不是路,掉頭就跑,可是他沒跑上十步,莫紋已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等著他了。這簡直不是人的身形,是魔影,漢子嚇得后退,驚恐地問:“你,你要干什么?”“說!你在這里干什么?”“我,我不知道。”“你不怕我殺了你嗎?”“你殺我也沒用,我不知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知道!?”莫紋揚了揚字條:“這是你綁在白鴿腿上的字條,我看它一下,不就知道了?”漢子頓時呆若木雞:“你,你怎么拿到的?”“我捉了白鴿,字條不就拿到了?”漢予跺起腳來:“這下,你害死我了!”莫紋笑著:“沒有這么嚴重吧?”“消息沒傳到,你們又走了。他們不殺了我?這還不嚴重?”“你告訴我,你是什么人,他們又是什么人,或許我有辦法救你。”“你有什么辦法救我?”“你還沒告訴我,我怎么救你?”“我是第二十四驃騎的人,人稱地老鼠。”“地老鼠?這個名字不錯嘛!”莫紋忍住笑說:“你是蘇三娘手下的人了!”“你認識我們騎主?”“認識!認識!我們在岳麓山下打過交道哩!她在前面等你的字條?”“我們的騎主沒有來,她還在長沙。”“那你用飛鴿傳書傳給誰?”“我不知道。”“那我就沒辦法救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很可怕的人,動不動就殺人。第十六驃騎的副騎使者眇目老者,就是給他殺了的。”莫紋不由一怔:“他殺了眇目老者?什么原因?”“聽人說,他辦事不力,放了家四小姐和你進山,壞了教主的大事,真的原因,我也是不清楚。”莫紋不由咬了咬牙,問:“他在前面什么地方接你傳書?”“洞子村。”“好!你可以走了!”地老鼠一怔:“你就是這么救我?”“是呀!你直回長沙府,他不是就不殺你了?”“可是——!”“放心!那個可怕的人,恐怕活不到明天,他一死,不是沒有人殺你么?”“你能殺他?”“殺不了!那活該你倒霉。這樣吧!你可以在這一帶等候消息,他死了,你就回長沙;他萬一大命走脫,你只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別再露面,快走!”地老鼠遲疑了一會,便拔腿而去。莫紋很快追上占四小姐和小芹。四小姐首先問:“二妹,發現了什么人?”“陰掌門的一位暗探,問出了陰掌門一個可怕的人物,在前面洞子村等著暗算我們。”小芹問:“姐姐,我們要不要去找他?”“絕不能讓他跑了!”莫紋目露殺意。莫紋不知怎樣,心中有一股為眇日老者復仇的怒火。本來眇目老者之死,她并不同情,但眇目老者卻是因為自己而死的。昨夜,她深喜眇目老者最后悔恨,一力承擔放自己和四小姐進浮坭山去救家大寨的責任,也聲今后退出江湖,不再為陰掌門賣命,而自己也曾說過,眇目老者有什么困難求到自己時,自己一定相助,可是,現在眇目老者因自己而死了,她又怎不惱怒?小芹歡笑起來:“好!姐姐,我們現在找他去。”莫紋問四小姐:“我們回去,經不經過洞子村?”四小姐搖搖頭:“不經過,而是從洞子村前面二里地的樹林穿過。”莫紋說:“要是他們得到飛鴿傳書,必然在那片樹林中埋伏人馬襲擊我們。”四小姐問:“他們得到了飛鴿傳書?”“沒有!傳書已落在我的手中,他們只得到什么也沒有的白鴿。”小芹問:“傳書怎么落在姐姐的手中了?”“我捉到了白鴿,不就得到了?”四小姐問:“傳書怎樣說?”“一句話,四小姐一行五人已到。”小芹說:“姐姐,他們沒得到傳書,不是就不知道我們到了?”“是呀!要是我們不想找他們,拍馬穿過樹林,就是他們發覺,也來不及布下人馬攔截我們,我們可以平平安安回去。但這伙人不除,始終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四小姐圓睜秀目說:“不!我們就在今夜里除掉他們。”莫紋說:“對!要除掉他們。”小芹問:“他們沒人埋伏,我們怎除?去洞子村找他們?那村人和賊人怎么分?”四小姐她們怎樣才能將這伙賊人除掉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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