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忡的時候,姜桃覺得她提供不了更多可以八卦的內(nèi)容了,就不耐煩地讓下人把她給拉了出去。
怕姜萱在她跟前碰瓷,姜桃還特地讓人托著她的腰,讓她在出沈家大門前連假摔都做不到。
后來沒多會兒沈時恩也回來了,姜桃讓人準備開飯,飯食擺上桌后卻看姜霖一個人從前院回來了,說是傍晚的時候他去找他哥,他哥就已經(jīng)出門去了。
“這小子!”姜桃失笑地搖搖頭,“估計是怕我嘮叨他的親事,又不知道借著什么事情躲出去了?!?
而此時的姜楊已經(jīng)出了城,到了城外一座莊子上。
前兩年幫著百姓伸冤,斗倒了一個貪官后,蕭玨抄沒了那官員的私產(chǎn)后分要犒賞他,他什么都沒要,只要了這么個不起眼的莊子。
這莊子上的舊人都讓姜楊都給趕走了,只留下了幾個信得過的小廝看顧。
他負著雙手進了一個上鎖的院子,而后開啟了暗格里的機關。
機關按下之后,覆蓋了一整面墻的書柜移開,露出一間密室。
姜楊點了燭臺拿在手中,閑庭漫步一般走了進去。
經(jīng)過一條深達地底的隧道,姜楊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鋼鐵澆筑而成的牢房。
而牢房打開,里頭半躺半坐著一個頭發(fā)散亂的婦人,婦人的手腳都連著焊死在墻上的鐵鏈。
見到了姜楊,婦人爆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手腳并用地就要往他面前沖去。
無奈那鐵鏈并不長,她沖出去三兩步的后就被拉扯著跌坐在地。
姜楊并不看她,只是走到牢房另一頭的桌前將燭臺放下,而后拿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借此地方鼻尖難聞的氣味,這才慢悠悠地開文問道:“今天你肯寫罪狀了嗎?”
婦人桀桀怪笑起來,撥開額前的亂發(fā)露出一張蒼老骯臟的臉,赫然正是月前失蹤的寧北候夫人容氏。
容氏笑完又用嘶啞的聲音吼道:“她是妖女!她這輩子也該被燒死!你明明知道現(xiàn)在國舅府里那個不是你親姐姐,你非但不把那奪舍的妖女弄死,反倒來追問我上輩子是怎么害死那妖女的,你真是枉為人弟!”
姜楊聽著她一連串的咒罵并不動怒,等到容氏吼不動了,他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等你什么時候認罪,什么時候就能出去了。這樣暗無天日、豬狗不如的日子有什么勁呢?我勸你還是早日想開吧?!?
容氏譏誚地扯了扯唇。
當年的侯府嫡女姜桃就是被她燒死的!
那場大火并不像外界傳的那樣,是沈國丈的政敵所放。
而是她授意庵堂的主持師太放的。
火從內(nèi)部起,自然是查無可查。
而她和那庵堂的主持是陳年舊友,事發(fā)后就沒有再聯(lián)系,是以多年來都沒人懷疑到她頭上。
但是前不久她被寧北候厭棄,被逐出了府,娘家不肯收留她,她無奈只好投奔了舊友,對外只說是在庵堂清修。兩人重新產(chǎn)生了牽連,不知道怎么就讓姜楊給盯上了。
在庵堂的日子清苦,她也靜不心來禮佛,就讓人買了姜桃新開的繡坊里的十字繡品,然后把繡品穿在小人身上,借此詛咒姜桃。
主持看到繡品就大驚失色,從箱籠里找出一方看著有些年頭的帕子。那帕子也是用十字繡的技藝繡出來的,而眾所周知這技藝是國舅夫人微末時自創(chuàng)的。
容氏問這帕子從何而得,主持告訴她是當年她那個被大火燒死的繼女留下的。
電光火石間,容氏突然明白了!
而就在她準備以此大做文章的當夜,她忽然被人迷暈,再睜眼就出現(xiàn)在這暗牢里。
容氏立刻和盤托出了姜桃在別人身上起死回生的秘密,雖然她眼下并沒有證據(jù),但她絕對有信心可以查出真相!
本以為姜楊知道這件事會和他站到同一陣線,沒想到姜楊卻像早就洞察了一切,不理會她不說,反而詰問當年庵堂的那場大火。
容氏當然不會認,本朝律法寫明了殺人償命,她這不是自找死路嗎?而且光她送命還不算完,認罪狀一寫,她的兒女也會被牽連,再沒有翻身的可能性。傻子都知道姜楊不會放過她,何必認罪枉添罵名?
“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容氏癲狂地看著他,“我被你關了這么久都沒人來救我,就是你直接殺了我也沒人會知道的。你位高權重,就算物證不足,你也完全可以靠手段可以給我定罪,何必一定要我自己親手寫下認罪狀?”
“這多沒意思呢?”姜楊摸著下巴笑了笑,“殺人誅心,自然是誅心更有意思,不是嗎?”
容氏看著他意味不明的笑忽然遍體生寒。
“你和那個妖女早晚會遭報應的!”容氏恨的咬牙切齒。
姜楊無所謂地聳聳肩,朝著門口而去,“對付你這樣的人也會遭報應?這說法真挺新鮮?!?
容氏見他要走,又是一陣咒罵。
姜楊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從什么時候懷疑這些的呢?
可能是那一年他上山去尋她,她見了他并沒有像過去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而是笑著問他冷不冷,而后手腳笨拙地給他生火取暖;或許是她后來性情大變,還突然學會了精湛的刺繡技藝,卻只說是在夢中被三霄娘娘教授;或許是他中舉后回去給父母修葺墳塋,卻發(fā)現(xiàn)父母的墳塋旁還埋著她過去愛不釋手的金首飾;亦或許是到了京城后,他那將她愛若至寶的姐夫突然把前頭已逝未婚妻的墳塋遷入了沈家祖墳,而她卻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兒不高興……
零零碎碎的事情太多,串聯(lián)起來組成了事情的真相。
姜楊回到家的時候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
他公事多了之后就習慣了睡在書房。
書房留著一豆燈火,姜桃趴在他書桌上睡著了,旁邊放著一個白瓷燉盅,顯然是來給他送補湯,一直在等到了現(xiàn)在。
聽到開門的響動,姜桃立刻醒了,揉著眼睛直起身沒好氣地說他:“姜大人長本事了啊,在外頭一躲就是半宿。是不是我再多啰嗦你幾句,你就敢夜不歸宿了?”
姜楊被她說了也不惱,笑了笑算是告饒。
他就是這樣,一說他就不吭聲。姜桃還有些懷念他小時候那口是心非的模樣,起碼還能聊得有來有回。
也就是因為他這樣的態(tài)度,姜桃才對他的親事沒辦法。
她無奈地斜他一眼,摸了摸涼透的燉盅喊來小廝端去灶房再熱過。
“最近天氣干,這湯水溫補降燥,睡前記得要喝完,不然回頭又要流鼻血。”
姜楊笑起來,說:“還是姐姐知道疼我。”
“你?。 苯矣窒胝f說他的親事,但是話到嘴邊她又說:“算了,你要現(xiàn)在真不想成家,我也不勉強你了。唉,也不知道得照顧你到幾時才能等到你未來媳婦兒來接手。不過算了,誰讓你是我弟弟呢。”
“謝謝,”姜楊笑起來,認真地看著她,“真的謝謝你,姐姐?!?
…………
月至中天,姜桃打著呵欠回到了正院。
正院也是燈火通明,沈時恩同樣在等她。
“阿楊回來了?”
“剛回來,我本來還想再說說他的親事,但想到他現(xiàn)在一躲出去就是半個晚上,再多說一些豈不是連家都不敢回了?也就歇了說他的心思,讓他自己拿主意吧?!?
“本來就是,你看小南前頭也對這事兒不上心,遇到古麗之后就水到渠成地成家了,阿楊只是緣分還沒到而已?!?
兩人說著話就洗漱上了床榻。
姜桃習慣性地窩到了沈時恩懷里,沈時恩也照舊輕輕捋著她的后背。
“別操心旁的了,先是小南的親事,又是阿楊的親事,后頭又要操心小阿霖科考、我們窈窈擇婿……人生短短幾十年,哪里操心得過來呢?”
說到這個姜桃便有些愧疚。他們倆從成親到現(xiàn)在獨處的時間一直不多,本來兩人計劃好等窈窈也大一些能脫開手,兩人便去游山玩水,把那些年缺失掉的獨處時光都補回來。
可是姜桃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蜜月計劃就被擱置到了現(xiàn)在。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天亮就出發(fā)!”姜桃抱歉地親了親他的嘴角,“順便回來的時候去一趟皇陵……不然再擱置下去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再想起來。”
沈時恩一直是依著她的,聞便立刻起來收拾行囊。
都是曾經(jīng)在外頭過慣了普通百姓生活的人,所以他們一人收拾兩身換洗衣裳,再準備一疊銀票就收拾妥當了。
天亮之后兩人便留下書信,輕車簡行地離開了京城。
姜楊和蕭世南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出京的時候并不很吃驚,畢竟早兩年姜桃就在說這個事情了。
難以接受這件事的只有窈窈了,她爹娘居然出去玩沒有帶她?!雖然他爹娘在信上說兩三個月就回來了,家里還有蘇婆婆、幾個舅舅、皇帝表哥照顧她,但是她也想出去玩??!好生氣!
看到小丫頭氣鼓鼓地紅了眼睛,嘴翹得能掛油瓶了,姜楊和蕭世南連忙哄她,后來蘇如是也過來了。
她把窈窈摟進懷里搖了搖,“是誰昨天說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啊?大孩子可不好這樣一直生氣、哭鼻子的。”
窈窈把臉埋進蘇如是懷里,抽泣道:“可是爹娘出去玩不帶我,好壞!”
“窈窈不是一直說想要個小弟弟嗎?你爹娘這趟出去了再回來,窈窈就可以有弟弟了。”看小丫頭真的氣上了,蘇如是就岔到了別的話題。
果然窈窈一聽會有弟弟立刻就不哭了。其實她對弟弟的意義還不很明白,在她眼里,弟弟就是別人都有、就她沒有的新奇玩意兒。
她止住了淚,蕭世南和姜楊都松了一口氣。
后來蕭玨那也收到了沈時恩的告假條,忙完政事后就又來了沈家。
他們輪番和窈窈玩,小丫頭玩著玩著就累得睡著了。
被抱著放到床上的時候,窈窈還在夢里呢喃著:“爹爹、娘親,一定要記得把窈窈的小弟弟帶回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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