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表面上與段月容合好了,羞怯的朝珠與酸溜溜的莫問,場面上依舊相公來,娘子去的。
我并沒有提回西安的事,然而無論白天里,醒著睡著,我還是會不自覺地在腦海里描抹著非白尚公主那喜慶的場面,然后便是一而再,再二三地回憶西楓里同非白的點點滴滴,心中還是一團亂麻。
我和段月容前些日子去幫君家寨割麥子,作為答謝,也算是薪水,我們得了些麥子,糧食充裕了起來,這一天我下了學,回到破屋子里。
段月容笑著遞給我一碗紅的李子,應是從家門口那棵大李樹上摘的吧,我立刻饞得流口水,我抱著夕顏,坐在屋檐下,一邊自己吃著李子,一邊把李子一點點掰給她吃,口里學著小丁當的聲音:“小夕顏,吃李子,快快長呀,叫爹爹,披紅衣呀,嫁相公。”
以前在建州老家,我那紫眼的娘親哄我和錦繡時,老是唱這支歌,因為錦繡最愛聽這支歌,后來娘死了,我卻一直記得,我的娘親很喜歡錦繡呢,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在嬰兒抱里總是沒事想著怎么回到原來的世界里,可是錦繡卻哭個不停,于娘親總是抱著她,后來娘親沒了,錦繡和我那一年才五歲,我從她臉上看到一種好像天塌下來的恐懼感,她抱著我哭個不停,我也是心煩意亂的,便學著娘親對她唱起了歌。
夕顏咯咯的笑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清了清嗓子,便地唱了一曲藍精靈: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靈敏;
他們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綠的大森林;
他們善良勇敢相互關心;
噢,可愛的藍精靈可愛的藍精靈;
他們齊心協力開動腦筋斗敗了格格巫;
他們唱歌跳舞快樂又歡欣!
夕顏依依呀呀地跟著我的調子,柔和而專注地看著我,好像以前錦繡聽我唱這首歌一樣的神情,那時的錦繡聽著我的歌聲,終于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萬般依賴地看著我,如同現在一樣,我的心中忍不住像一湖水一樣柔情涌動。
忽然驚覺有人坐在身邊,一抬頭卻見段月容不知何時過來,正在剝一個李子,遞到我的嘴邊,紫瞳瀲滟地看著我:“七夕那晚上那些山歌是你作的吧。”
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照老規矩,嘿嘿傻笑了兩聲,拿了過來咬了一口,然后放到夕顏的嘴里讓她吮著。
他笑著說:“那些山歌很是動聽,”他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本宮很喜歡。”
他抬起頭,一雙紫瞳滿是星輝,柔情地讓人無法拒絕,好像那晚吹葉哨的神情,我有些局促起來,只是低頭逗弄著夕顏,上方他的聲音又起,他認真地問道:“剛才你唱的那首也甚是活潑動人,那藍精靈是何方神氏,那格格巫是何人?”
我愣愣地抬起頭,搔了搔腦袋,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釋,難道真要說,是大約三千年以后一個叫做法國的國家所創造的一個動畫片的主題曲嗎?
想了許久我才撒謊道:“以前在建州老家時,娘親教的,我娘是個紫眼睛的胡人,她在我和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連我也記不得了,只是記得這曲子罷了。”
說完低下頭,不敢看他,可他卻點頭說道:“我教人查過你的底,那時我也吃了驚,沒想到有人同我一樣有個紫眼睛的娘親,而且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我不由低聲說道:“我和你一樣也有一雙紫眼睛,而且也是絕代風華。”
忽然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我抬起頭,卻見他愉悅地笑著,夕陽下映著紫瞳,如紫琉璃石一般晶瑩,我這才驚覺自己加了個也字。
我一時血上涌,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來:“我回屋去給夕顏洗個澡。”
段月容卻一把拉近我,緊緊抱著我,隔著夕顏,紅唇壓了下來,我手里有夕顏,半天才推開他,他卻有些癡迷地在我耳邊說:“父王馬上就會過來了,你莫要回那撈什子的西安了,跟著我去葉榆吧。”
此話一出,我心跳如雷,立刻使勁推開他,冷冷道:“段世子想反悔嗎?”
“不錯,我改主意了,”他厚顏無恥地仰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