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開始同孟寅游走于東南一帶,將東邊的絲販到南邊,又將南邊的名茶和棉布販到東邊,因為我是近幾年來唯一一個敢走出南邊的商人,所售貨物又是地道的好貨,東邊的商家便認定了我,南邊的在光義王的地盤里無法打通,但是隨著豫剛家慢慢蠶食著光義王的地盤,我進入的生意也多了起來,我記得我第一次給豫剛家交銀子的時候,他的目光頗有些不信,然后面露喜,段月容也是滿面含笑。
我每年向豫剛親王交一批銀子,我不太明白他是不是夠用,總之他除了讓我向他的兒子報帳,他很少會問我再要,后來段月容對我說,每年只要交固定的銀子,剩下的只要不是用在幫助其他梟雄,我可以自由使用。
我有了自己的生意,然后每每有機會見到他時,都會反復提戰意這幾個字,莫要再有西安屠戮了,只有以公正嚴明的軍紀來約束部下,才能讓各部誠服歸順,同時希望豫剛段家能善待漢族人,不知他們聽進去了多少,但是豫剛家的叛軍漸漸在南詔傳出了義軍的名聲,甚至有很多寨子私自打開寨子迎接豫剛家的到來。
豫剛親王偶爾也會邀我和段月容一起論天下時事,以及對光義王的戰爭策略,我總是談得很少,他明顯有些不悅,段月容也很失望,我從容的解釋是我只擅商道罷了,軍政實在不是我之強項,更何況漢人的規矩,后宮人是向闌得干政的,兩人的面才稍霽。
漸漸地,豫剛親王似乎開始接納了我這只只會生金蛋的雞,后來給我派了一個巫師,給我煎藥,想是要解我身上生生不離的毒,我每每倒掉,段月容發現了,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目光如鷹隼銳利,又似刀割一般疼痛,我淡淡笑道:“西夫人已經死了,生生不離在與不在,又有何關系呢?太子殿下。”
我和段月容太過互相了解,他知道強迫對于我沒有用處,只會讓我更加排拆他,更何況我和他牽扯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和他的父親也需要借助我經商的頭腦,于是他只能慢慢松開了他的手,神慘淡。
永業四年二月二,龍抬頭的好日子,初畫生下了蒙詔最喜歡的兒子,蒙華山,然而那時無論大人小孩身體情況都很危險,我事先從北地用重金進了一支天山雪蓮,加上段剛老王爺所茨千年人參,保住了身體孱弱的華山命,然后初畫卻陷入重度昏迷,傷心的蒙詔坐在初畫的頭,一個崢崢鐵漢卻終日淚流滿面,癡癡呼喚著她的名字,聞者無不落淚,連一向硬心腸的段月容也長嘆不已。
蒙詔隨段剛王爺起兵,但只要一有機會,必定親自照顧初畫所有的飲食起居,永業六年,華山的生日宴上,昏迷中的初畫忽然睜開了眼睛,正當我們所有人興沖沖地準備放鞭炮慶祝,大夫卻搖搖頭說是回光返照,初畫的眼睛不是那樣麗,她微笑地看著華山和紅著眼的蒙詔,聽華山喊了一聲娘以后便停止了呼吸。
蒙詔差點死過去,我為初畫帶來的一些珍貴藥材全部都補給了蒙詔,我們落淚一番,苦苦勸了蒙詔,三個月后,一臉慘淡的蒙詔捧著初畫的骨灰和孱弱的華山回到了播州。
這一年,我在播州意外地遇到了齊放,我裝作不認識他,他也聰明地裝作不認得我,然后悄悄進了君記,我一路將他提拔了上來,這才知道,原非白果真因為私盜魚符,殺了姑母而被原青江在暗宮軟了三年,我那大哥也因為此事被貶為庶民,即日譴返山東老家,待罪家中,這幾年竹籬茅舍,還真如簽子所過起了采菊東籬的生活。
而于我,許是我知道了太多原青江的秘密,許是那邱老道的批,不能讓我落在別的梟雄手中,還是為了逼非白尚公主,果真下了格殺令,原非白無法自保,才讓暗神通知我快逃,小放在恢閣想悄悄潛入暗宮,卻始終未能成功,后來江湖傳說我被人擄到巴蜀,又追我到了竇英華在巴蜀的坻,這時天下傳出來伍降段月容,等他追到梅影山莊,我又失去蹤影,他倒險些落入司馬蓮的手中,后來又遇到了張德茂,張德茂口口聲聲說我已命喪黃泉,可是齊放的大哥還活著,卻在給他的水酒中下了,齊放師從金谷真人,對于藥物頗有研究,便詳裝迷倒,然后乘機逃了出來,索又過起了流落江湖的日子,順便一路悄悄尋訪他的大哥,直到遇到了我。
我想我和齊放雖逃過了原家,卻始終逃不過命運啊?
我對齊放說了我的處境,沒想到齊放爽朗地留在了我的身邊,再也沒有回原家的念頭,他不屑道:“我留在原家只不過是為了罷了。”
永業七年,汁的鄧氏流寇為張之嚴所滅,我便如愿地在汁建立分號。
那一年,豫剛親王也打回播州,重新占有黔中之地,并與光義王成東西分庭抗禮之勢,接受了我的提議,將國號建為大理。
永業七年六月初八,豫剛親王登基,晉封段月容為太子,同時迎娶布仲家的佳西娜為第一任正。
成婚那日,我人亦在播州備貨,準備運往在汁的第一家君記分號,故爾沒有去參加她們的婚禮,只是送了一匹厚禮,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半醒來,卻見段月容凝著臉站在我的前,我嚇得半死,他沒有說話,只是躺下,緊緊抱著錫了一。
以后每年他總會對我趾高氣揚地說他又占了多少多少寨子,娶了多少多少老婆,估計他把南中國所有少數民族的品種都娶了個遍,一開始我還能耐心地聽他絮絮說著他如何擺平這眾多老婆,還有軍政方面的亂七八糟的事,插間話,調侃他幾下,就好像以前在君家寨里一樣,然后在他臂彎里沉沉睡去。
可是到后來,隨著我生意越做越大,我愈加忙亂了起來,開始在京口和瓜州設置總號,兩人南北想隔,相見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永業七年,我托人以洱海珍珠相贈吳越第一,東庭有名的東夫人洛玉華,她喜上眉梢,便為我引見其夫,東吳軍閥張之嚴。
張之嚴雖是承襲父親的封號鎮守東南,為人卻頗聰明,竇家與原家每年都會派幾百個說客來對他進行游說,他卻從不出手,只是安守著東南一帶,不介入兩家的爭霸戰,其人也好風雅,乃是詩詞的個中高手,我與他頗有些相見恨晚,他有意想拉我做他的幕僚,我便以君家祖訓商不兩通婉謝絕了,兩人便以兄弟相稱,關系便由此近了起來。
這幾年同段月容見面的時間遠比在君家寨時少得多,可是他讓像越來越漸忘有生生不離這檔子事。
有好幾次,和他兩人糾纏得兩人衣衫不整了,我按著他不安分的嘴連呼生生不離,他才喘著氣離開了我,只是緊緊抱著我不讓我退開。
后來老是撞進來的夕顏成了很好的節提醒,這么多年過去了,段月容對夕顏多多少少也有了感情,一段時間不見夕顏,倒也能和顏悅地檢查她的功課,抱抱她,給她上一些帝王霸業的課程。
頭兩年豫剛親王過生日,段月容一定會帶著夕顏回去,大理王也很喜歡活潑大膽的夕顏,唯一的抱怨,來來去去還是那一句:可惜不像容兒。
而夕顏每次回播州,必定會去拜鋒黃肌瘦,常年在的華山。
第一次同華山見面,她拉著華山爬樹,結果華山好不容易被丫頭攙著,氣喘吁吁地挪到了樹底下,夕顏早已上了一趟樹,下了一趟溝,替他捉了一條綠油幽大毛蟲以及一只烏黑的大蝎子。
夕顏一本正經地讓華山看蝎子吃毛蟲,大毛蟲痛苦地扭屈著身子,綠的體液嘩嘩濺到華山黃黃瘦瘦的臉上,華山的小臉已經駭在那里發黑了。
而我的大寶貝還在旁邊起勁地說著她的計劃:待會再去捉一條五彩斑闌的毒蛇,一條大蜈蚣,讓蜈蚣吃了這只大蝎子,再讓毒蛇吃了蜈蚣,這毒蛇便是毒王了,最后讓華山再把毒蛇給吃了,這叫以毒攻毒,華山就能馬上好了。
邊說還手舞足蹈的連帶筆畫,華山兩邊的丫頭臉發白,其中一個還吐了。
華山第一次上這樣別開生面的生物課,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以毒攻毒的制法,尤其想到要像眼前這只大黑蝎子一樣生吞活啃地吃蛇,一激動,氣喘著小眼一翻,一下子就撅過去。
華山暈了兩天,把我們給嚇得六神無主,蒙詔兩天沒合眼,眼睛都差點哭瞎了。
夕顏的小臉慘兮兮的,難得抽抽答答了一個時辰:沿歌哥哥說過毒王就是這樣制成的,華山吃了毒王不就身體能好了嗎?
從此以后,一向調皮得無法無天的夕顏只于見華山時,會像大人一樣和顏悅地哄著華山,每次都是三句話起頭。
第一句話是:世子免禮!
第二句話是:吃過藥了嗎?
第三句話則是:我爹爹又為你尋了些xx藥,我已經熬好了,你一定要試試啊。
不過毒王這節風波倒也沒有嚇倒華山,反而讓他從此記住了夕顏,每到節日也會仰著黃不拉幾的小臉問:夕顏公主今年來嗎?
后來大理王也邀我同去,我仍以男裝示人,他對我倒是越來越好,經常讓段月容給我和夕顏捎一些稀有的皮草,珍珠,玉飾等人用的東西。
隨著八年的對戰,政治以及戰爭風勢都開始明顯偏向了大理段氏,大理王很多次暗示違回葉榆指日可待了,我也該換回裝了,莫要再和段月容兩地分離了,我總是打馬虎眼搪塞過去,段月容的臉便會清清冷冷,眼神黯然。
他同我一樣也算是二十四的“高齡”,在古代,無論是漢人或是少數民族,作為一個健康的男人,都應該是成群的孩子的爹了,在南詔成堆的各中,可是好像卻沒有一個為他生過一兒半,我有時也好奇地問他為何不生個孩子。
“小孩子都是魔鬼,”他很認真地對我說著,目光漂到很遠的時空里,好像回到了一天到晚給夕顏換尿布,間或偶爾被她捅到紫眼睛而淚流不止,然后又哈哈大笑:“世人都稱我為妖孽,我索如了他們的意,沒有子嗣,也就沒有小妖孽了啊,再說,我們有夕顏,雖是子,我南詔倒也不在乎做王的是男是,她也能承我火。當然,除非。”他的紫眼睛瞥向我,身子壓了下來,充滿:“除非是你想要個我倆的孩子,我自然會拼死滿足你的這個愿望。”
從此我便再也不提這個話題了。
這幾年忙著生意,很多往事,我把他塵封在腦海中,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會想起這么多來?
自從有了悠悠,每每談生意,悠悠上前輕輕一笑,或是彈上一曲,扭著小蠻腰舞上一舞,的確談生意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