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的那人到處炫耀頭上帶著皮帽又說:‘你們看,可汗賞我的,熱伊汗古麗又懷上了狼神的種,可汗一高興就賞了我這頂帽子。
我停下了身子,卻終是沒有回頭,慢慢又走回卓朗朵姆的屋子,給她掖了掖被子,淡淡笑道:‘撒魯爾可汗回來了,我們應該馬上可以回去了。‘
卓朗朵姆開心地笑了,然后又掛下了小臉:‘你怎么肯定呢,萬一撒魯爾想對大理出兵。‘
我沉吟了一會兒:‘其實突厥同大理情況相仿,剛剛結束分裂戰爭,東方的鄰居西庭與竇周仍然在大分裂中,比較之下,東方比南部易取,所以我認為,撒魯應該不想同大理翻臉,至少此時不會。‘
‘所以你要好好養病,‘我收了笑容,正色道:‘那樣我們才能快點回去。‘
卓朗朵姆快樂地點點頭,然后乖乖地睡在床上,長睫毛覆著明眸,水汪汪地看著我,甜孜孜道:‘莫問,告訴我.....月容......段太子愛吃什么,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平時都除了軍政,他都做些什么呢,說給我聽聽吧,還有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呢?說吧說吧。‘
她對我嗲嗲地央求起來,我對她笑了一下,開始了具體而認真地向她介紹她的夫君。
然后心中卻焦慮萬分,我對卓朗朵姆說得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如果吐蕃最大的吐司洛果吐司臣服突厥,不但卓朗朵姆可能真得會被迫嫁給撒魯爾,而且會聯手對付大理,那么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到時我不是被當作奴隸,就是項上這顆腦袋被割下來作為挑釁送還給段月容。
哪怕果爾仁再不喜歡我,以前的非玨自然不會這樣,可是自從多瑪見識到了撒魯爾的冷酷,無論是花木槿還是君莫問都不會再相信昨天。
我在充滿回憶和現實和混沌中做了一夜的惡夢,不是段月容捧著我血淋淋的腦袋滿面猙獰地笑著,就是非玨在櫻花雨中抱著我轉圈,轉得我好暈......
‘如果你敢離開我,我就殺了君家寨所有的人,還有夕顏,我總有一日要當著你的面殺了原非白,‘段月容陰陰地對我笑著,紫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印著我沒有身體的蒼白浮腫的臉,可是卻使勁提溜著我的腦袋窮晃攸,一邊森森地危脅道:‘快醒過來,莫問。‘
別晃了........
‘夫人,快醒來。‘
好暈.......別晃了
‘夫人醒醒。‘
‘我不走,‘我喃喃自語著:‘你別晃了......。‘
可他還是不知道死活地搖著,我終于大怒,看看左右,沒手沒腳的,就一把咬住他的手:‘你個死小子,有完沒完,你該死的別晃了,你再晃,信不信我把你給休了。‘
我在一陣尖叫聲中醒來,嘴里滿是血腥味,要命!我還真咬著一只玉手!
卻見眼前一個深目高鼻的藍眼宮女正對著我大聲痛叫著,我驚愕地張開嘴,她趕緊跳到一邊抱著血手哇哇哭了起來。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使勁擦著滿嘴鮮血,卻見周圍是一群前來伺候梳洗的侍女,手捧梳洗用具,珠花,錦服,紗羅侍女,其規模相當于平時的三倍,然而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那個被我咬破手的侍女是平時伺候我的其中一個,叫拉都伊,平時也跟我不怎么說話,但必竟處了一段時間,偶爾在我的要求之下也會板著臉講些不怎么逗樂的宮中趣事,我一直覺得她其實蠻冷幽默的。
我滿是歉意,萬一真把人家咬殘了,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嫁出去啊?
我一下蹦下床:‘對不起,拉都伊,你沒事吧。‘
拉都伊嚇得驚退兩步,跪在地上低泣。
‘還不閉嘴。‘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傳來,拉都伊立刻閉了嘴,憋著眼淚不再吭聲,看我的目光卻有了一絲怨毒。
我回過頭,卻見為首一個褐發年長的宮女,也是這涼風殿的女官長阿黑娜,拉都伊立刻停止了抽泣,無聲地流著淚。
阿黑娜轉過身來,冰冰地看著我,口中卻恭敬地說道:‘可汗陛下請夫人到御花園一游。‘
不待我回答,一群宮女已經把我按在銅鏡前,這幾年作男人也算是作威作福慣,沒想到在非玨手上認了載,不但千里迢迢地被抓到弓月城來,還要被這十七八個西域女人強迫地裝扮,心中自是相當不悅,但又想,現在的撒魯爾深不可測,他要宮人將我精心妝扮,莫非是想暴露我花西夫人的身份?
應該不會吧,如果有人認出我是花西夫人,碧瑩和果爾仁也自然是穿了綁。
可是如果他們重新編造一個故事,編一個完全不同的木丫頭來騙失去記憶的撒魯爾呢?
想想當年的明風揚忘記了深愛的原青舞,轉而鐘情于謝梅香,無論原青舞用盡酷,不也是沒有將他喚醒嗎?
我心中一陣長嘆,無論是果爾仁對當年失去所有記憶的非玨說了一個什么樣版本的故事,八年的時光終是令我們擦肩錯過了,我甩了甩腦袋,心中暗罵傻女人,現在還是擔心你的命吧,還想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作什么?
結果又引來阿黑娜沒有感情的聲音:‘請夫人自重,您就算再討厭突厥的服飾,可也是大理段太子的寵侍,您現在代表大理,如果我等讓您散發蓬面,將會使大理面上無關。‘
明明是羞憤的時刻,我卻想笑:我代表大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開了絲諷意,正要開口嘲她幾句,嘿!沒想到立刻一個宮女上前稱機替我上了唇色。
我的確不想變成個血盆大口的妖怪,只得忍了下來,默默地任他們擺布。
阿黑娜巧手在我的頭上翻騰一會兒,幫我梳了一個突厥宮人流行的望月朝鳳髻,高高的云鬢上插著金甸寶釵,一身鵝黃錦袍,白嫩的手臂上輕挽著紫色紗帛,印得鏡中的女子少有的風流嫵媚。
后面隨伺的宮女眼中流露著訝然的驚艷,阿黑娜看著我滿意一笑,然后說道:‘夫人其實很適合上妝,平時應該多作妝扮。‘
我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跟在她身后。
經過卓朗朵姆的房間,卻見隔壁的侍女扶著她站在門口,她問道:‘你們要帶她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