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進竹屋,空氣中散發著樹木的清香,混雜著因為暴雨而新翻的泥土味道,我忍住手上的疼痛,握緊手中的碧玉碎片,直抵原非清的咽喉。
原非清扭曲的臉上顯著恐懼和憎恨,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賤人,我要將你碎尸萬斷。”
“好說,駙馬爺”我微俯身,看著他的眼冷笑道:“不過在你將我碎尸萬斷前,我必將你捅成個馬蜂窩,”
宋明磊輕輕一笑,微前一步,如真似假地欣喜道:“四妹,原來你的手沒有事啊?!?
“有勞二哥關心,木槿的手是重重扭了下,但足以殺死你的寶貝“清”了,”我的手微動,原非清的臉上又多了一道血痕,下方立時傳來他的慘叫:“磊,快快救我,再這樣下去,這個賤人要劃花了我的臉?!?
那慘叫聲漸漸變成恐慌的咽泣。
宋明磊終是停了下來,淡笑道:“你真得以為你能逃得出去嘛,我的好四妹?”
“我的好二哥,確然我勝算無多,”我拉起手下的原非清,向前一步:“不過,既便是我活著逃不出你的金絲牢籠,不如就讓原家大少爺來陪葬,豈不快哉!豈不滑算?”
“不錯,昊天侯,識相的快點讓路,”一旁傳來一聲奇怪的暴喝,我斜眼一看,是那個在我意識不怎么清時,當作東營暗人而拉進來的小和尚。
完了,我怎么忘了還有這個和尚,帶著他怎么逃得出去呢?
窗外人影閃動,可能是宋明磊或是原非清的隨從發現了。
該死,我表面依然強作鎮定,身上已是冷汗浹背。
那個和尚卻懵然不知,依然信心倍增地學著我,對著宋明磊惡狠狠地喝著,“俺們有駙馬爺陪葬,賺。。。。。。?!?
宋明磊還著淡笑,天狼星一般地亮眸瞥向那和尚,他立時躲到我的身后“賺。。。。。。賺了?!?
“四妹是怪二哥逼你吃那無憂散,”宋明磊對著我嘆了一口氣,眼神微向窗外一飄:“只是四妹也當知,你那心上人并非如世人所想那般素絲無染,你也知道他同你那寶貝妹妹有過?!?
他頓了一頓,看著我的眼繼續道:“我們原家乃是天下第一的豪門大戶,又如何能容得下妹妹同段妖孽的七年過往,聽說二哥還有了一個小侄女,叫夕顏,比我家的重陽還要大上兩歲呢,”他滿懷婉惜地用那垂憐的目光俯視著我,宛如一個殷勤的兄長苦苦規勸不聽話的妹妹:“二哥只是想讓妹妹忘了那些傷心的往事,好從此自由自在地生活,為何四妹要這樣曲解二哥的一片苦心呢。”
有人在我的心中割下深深地一刀口子,我抬眼再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青年。
曾幾何時,那曾是如水清徹的少年,那個在亂世中陪我沖下山去的勇敢溫和的二哥,變成了這樣一條卑鄙的毒蛇。
“二哥!你可還記得那一年陪我下山時說得話!”我毫不留情地一拎原非清的白嫩的脖子,后者一陣痛呼。
“那時四面南詔兵圍追堵截,我們十來個子弟兵眼看是活不成了,我又驚又怕,可是二哥混身是血,卻依然如明月清風,朗聲對我說,無論我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都不能遵守小五義的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慘然道,“那時的二哥對我說,只要活著就比什么都好,想是二哥已然忘卻了,可是這八年來,木槿無時不刻不敢忘記,每每想起二哥對我說得這句話,便忍不住落淚,一直等著能有機會見到二哥,現在見著了,可是二哥已然面目全非了。”
話到最后,我忍不住淚盈滿眶,一甩眼淚,大聲喝道:“當年那個陪我和那一千子弟兵沖下山去,重情重義,笑傲生死的宋明磊到哪里去了?!?
宋明磊漸漸崩起了臉,凝著我的眼神微有恍忽間,就在這一刻,我如弦一般撞破窗欞,沖了出去。
我剛剛落地,宋明磊的身影撲過來,我手中的原非清猛擊我的胸脅,然后撲到宋明磊的懷中,我不敢逗留,施輕功向密林奔去,一側頭卻見身邊火速跟著一個光頭,卻是那個和尚,我微愣間。
宋明磊的聲音從密林的那端遠遠傳來,卻是從未有過的的凄厲決絕:“木槿快回來,出了這屋子,我便保不住你了?!?
然后是原非清瘋狂地大叫:“給我殺了這個賤人?!?
我的體力漸漸不支,身后的黑影像幽魅纏身,不久落到我的下方,有人向我揮出利刃,我扭身握著玉碎片向后迎去,手中的碧玉塊被削成兩斷,眼看那人的利劍刺向我的前胸。
然而那個死士忽然對我死瞪著眼,然后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露出身后站著一個血染僧袍的光頭少年,手持一柄珠光寶器的匕首。
又是他,又是他救了我,他是誰。
可是這個小和尚卻抖著身子跪在一地鮮血中,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血泊之中,他慌亂道:“貧僧殺人了,貧僧殺人了,我佛慈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他白著一張臉,恍惚地席地打座就要念經,似要替那個殺手超度亡魂。
我目瞪口呆,這哪里時候超度啊。
我使勁拉起他,他還是一個勁地坐著念經,眼看第二個殺手就要到了,我亦在心中咬牙暗道:“我佛慈悲?!比缓竺偷卮蛄诉@個小和尚一記耳光,那個和尚總算醒了過來,捂著臉,茫然地望著我。
我拉起他就跑:“踏雪公子在何處?!?
他結結巴巴道:“聽.聽濤閣?!?
我又跟著問道:“聽濤閣在何處?”
他顫著手指點了一個方向,我便如拖著一根大白蘿卜似得拉著他就往那個方向奔去。
聽濤閣的方向傳來漂渺的琴聲,正是那首哀傷的長相守,我的鼻子微酸,卻又忍不住喜上心頭,定是非白在找我,他一定知道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