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跟在夕顏身后,卻見她快步往白天打球時那個少年站的小院里走,我明白了,她是想借著送雞心餅同那個少年認識。
未到門口,出來一個高挑的綠影,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是那個洛洛。
七月的薔薇開得正艷,一朵朵綴在枝頭蕩在空中,美人若花,綠影婆娑,衣袂迎風飄搖,沁香傳來,別有一番資味。
夕顏同我一樣有點意外,板著小臉說了幾句,我看到那個洛洛的眼中藏著針,卻滿臉謙恭的笑容,她優雅地蹲下,對夕顏說了些什么,夕顏的小臉變了,泫然欲泣,大聲道:“小玉姐姐說得對,你是個壞女人,我要告訴娘娘,狠狠治你的罪。”
然后丟下小竹籃子,抹著眼睛跑走了。
我滿心疑惑間,她忽然向我轉過頭來,微笑地欠身:“洛洛見過夫人。”
我一怔,走了出去,拾起夕顏的小竹籃,用手撣了撣灰塵,淡淡笑道:“不知道洛洛姑娘對我女兒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洛洛對我妖嬈一笑,抬手摘下一朵薔薇,攢在綠鬢邊上:“太子殿下親口對我說,他很喜歡我,故而妾只是對大公主說,妾定然會想盡辦法奪走太子的寵愛,讓她的娘親和她再見不到太子。”
好一個“所謂大度容人”的挑戰!我挑了一下眉,笑道:“那洛洛姑娘要努力啊,殿下后宮有五十三位佳麗,論美貌,論風情,個個都不比洛洛姑娘遜色分毫。”
“那些庸脂熟粉在妾眼中實在不堪一擊,”她對我嫵媚而笑,走到眼前,為我的肩頭撣去一片落葉,那樣優雅,那樣翩然,“在妾的心中,這世上夠得上份量的對手唯有二人而已。”
二個?我淡笑道:“愿聞其祥。”
“一個自然是夫人,”洛洛微微拈著鬢邊那一抹嫣紅,然后對我翩然施了一禮,誠摯道:“阿寅告訴洛洛,夫人在庚戌國變時千辛萬苦地救了殿下,妾在此謝過。”
我有點愕然,她說得好像是段月容的親人一樣,我記得阿寅是孟寅的小名啊,段月容經常這樣喚他,看來她與孟寅甚是相熟啊,莫非。
我微抬手,讓她起來:“姑娘果然是南詔的舊宮人!”
“妾原本是尚水宮的侍女,專門伺候殿下洗浴,想必阿寅曾經向夫人提起。”薔薇花雨中的她纖腰微擰,便對我娉婷而立:“妾自五歲起就開始伺候殿下了。”
我微微一笑,看著她在花影中巧笑倩兮。
“殿下酒醉時,喚過另一個人的名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妒恨,卻依然嬌笑道:“不知夫人可能猜至那人是誰。”
“他必定曾經喚過綠水夫人。”我淡淡問道。
還是那樣柔美的聲音,那雙桃花眼卻冷艷逼人:“真想不到,這么多年了,殿下還是沒有忘記這個賤人。”
“果然姑娘也算是綠水夫人的舊識。”我了悟道。
“她也配稱夫人?”她冷冷一笑,滿是恨意:“妾在宮中時,天天祈求佛祖的便是快快長大,好伺候殿下,可是自從殿下見到綠水那個賤人,便再也挪不開眼了。”
“她不讓任何漂亮的女人留在殿下的身邊,連從小伺候長大的老人也不放過,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我被送到營子里,幸好阿寅救了我,那時我的出路只有入了白關門作了暗人,幸虧后來陛下登基,阿寅接掌了‘白關門’,我才得以從回宮中。”
那白關門是大理第一內衛,有點類似于原家的東西營暗人,聽她口氣雖淡,看似肆無忌憚地沖我笑著,卻掩不住那濃濃的哀傷.
一時間,我心中也有些感嘆,望著她一徑默然,她卻淡笑道”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總算佛祖保佑,能讓洛洛再見到殿下。”
“夫人可知,您失蹤那陣子,殿下幾近瘋潰,”過了一會兒,她沉聲道:“當年夫人既然救了殿下,為何又要讓殿下如此傷心呢?”
“夫人可知陛下傾盡我大理舉國之力方才喚醒殿下,”她的水眸閃著一絲冰冷,語氣開始咄咄逼人,“莫說是殿下,就連陛下,還有臣妾.....已然經不起第二次打擊了.”
“夫人難道當真不知,放眼這個亂世,唯有殿下文治武功皆天下翹楚,他是舉世無雙的紫月天人下凡,是佛祖賜給我大理萬民的福祉,榮登大寶之后,殿下必是大有為之君,臣妾堅信唯有殿下能讓大理強盛復興,問鼎天下。”
她說的我基本贊同,只是關于佛祖賜福那段,我不由挑眉,姑娘你確定嗎?!我怎么老覺得你給說反了呢?
”故而,”她卻在那里昂起天鵝般優雅的脖子,像雷達看著小強一樣地對我高高在上道:“哪怕殿下與公主將臣妾千刀萬刮,臣妾亦不能讓殿下毀在夫人的手上。”
這絕對不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于段月容女人的示威,須知現在已然排到第五十四號,還不包括“打野食系列”,但這位洛洛姑娘確確實實是最最充滿正義感的一個,而當時的我的的確確也當真沒把她當回事,以致于后來又引出無數的紛爭,當時我正要開口調侃一下她對段月容的忠心耿耿。
這時有兩個契丹小少年出來,看到我同洛洛在說話,便警惕地便用非常難聽的葉榆話問道:“你是誰。”
我記得這兩個少年是站在那個貓兒眼少年身后的侍從,便遞上小竹籃,用漢語道:“這是大理公主的特色點心,勞煩這位小兄弟轉交給您二位的少爺,便是今早看我們玩蹴鞠的那位杏黃眼的少爺。”
頭前那個少年,歪著腦袋,盯著我的蜈蚣眼想了一會,慢慢地生硬的漢語回道:“這是要送給我家阜巴少爺的嗎?”
我微點頭,他慢慢噢了一聲,摸著光腦袋,正要接下竹籃。
我笑著謝了他,然后按照宮中的慣例,送給了兩個契丹少年兩個結著如意結的小玉墜,兩個小孩接下來新奇地看著,我轉頭便忘記要對洛洛微笑了一下:“姑娘保重,我告辭了。”
我轉身回到臥房,夕顏正愣愣地坐在床沿上,軒轅翼似乎在勸著她,我走過去,她便撲到我的懷里:“爹爹有娘娘了,為什么還要娶這么多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