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能升到這個位子憑的就是就是察觀色揣摩上意,鈕祜祿氏自以為藏得好,她那點小心思還是被蘇培盛一眼看穿了。
他微微瞇起眼來看著站在門邊一臉憤然的鈕祜祿氏,心中冷笑更盛,果然是個掂不清分量的,臉上擺出他一貫對待下頭人那種冷淡傲慢的樣子來,眼看著她站在門口被攔著,就是不遞話茬下去。
菊兒見蘇培盛都出來了,不好再縮著頭裝樣,上前兩步拉了拉鈕祜祿氏的胳膊,在她耳邊輕聲一句:“蘇公公可是主子爺面前第一得意的人呢。”下之意,得罪了他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鈕祜祿氏說是胤禛的格格,其實還比不上正院里的大丫頭珍珠瑪瑙體面。
桃兒咬著嘴唇作為難狀,拉著守門婆子軟語道歉:“我們格格這是有急事兒呢,還請馮媽媽擔待。”
哪個還理她,全都皺著眉頭看著她那不著調的主子,偏偏鈕祜祿氏還昂了昂頭,目光囂張的往蘇
培盛那里看過去,桃兒緊緊咬著下唇,這樣的主子是再不能熬下去了,趕明兒就托病不再上前侍候,哪怕被挪出院子也好過呆在她底下有朝一日被牽連。蘇公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自己已經在他面前掛了號,還不如出了院子,叫妹妹進來領差事,還能有個好結果。
后院里的女人哪一個敢明目張膽的瞪視蘇培盛?李氏自不必說,就連周婷待他都要連拉帶打的使出手段籠絡,一個沒承寵的格格,他還真不放在眼里:“是誰在喧嘩?”說著把頭轉向站在屋外頭的小張子小鄭子:“你們怎么不知道攔了?!?
小鄭子機靈些:“這位姐姐什么也沒說,就要往里頭闖呢!”蘇公公明擺著就是要給這主仆三人扣帽子了,他這話一說出來,桃兒菊兒打了個哆嗦,偏偏還不能出分辨。
幸好鈕祜祿氏聰明了一回,知道“闖正院”這樣的罪名定下來,她就又要禁足了,趕緊反駁他:“誰說我往里頭闖了,明明就是這些奴才攔著不讓我進?!碧覂壕諆赫驹谒砗蟛铧c想把臉給掩起來,如今兩人心里想的一樣,鈕祜祿氏好歹還算是主子,不過罰罰月錢,她們倆要是被罰打板子那真是什么臉面都沒有了,還不如病了挪出去呢。
珍珠掀了簾子出來一看,也明白了幾分,她是周婷的人,倒比蘇培盛能作主,說話也比他更有用:“格格有什么事兒還請晚些再來,福晉這會子沒功夫呢。”臉上帶著笑意,眼光直直落在菊兒身上,看得菊兒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格格,要不咱回吧,等福晉這兒方便了再來。”
鈕祜祿氏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就是她沒功夫才好呢,能單獨跟胤禛說才合她的心意,她也露出一個笑,盛氣凌人的說:“既然這樣,我的事兒回了爺也是一樣的?!?
桃兒的膝蓋都軟了,當著這么一院子的人她都想要扒條地縫鉆進去,鈕祜祿氏偏偏還不覺得,屋子里頭傳來胤禛的聲音:“她既有急事,就叫她進來回了我?!?
蘇培盛身子一側頭一低痛快的應了一聲:“喳。”看著鈕祜祿氏的眼神帶著輕蔑,胤禛的語氣明顯已經在生氣了,珍珠也讓出了門邊的位子,桃兒不敢叫珍珠給鈕祜祿氏打簾子,快跑兩步頂了珍珠的位子引她進去。
一進屋子鈕祜祿氏就被一股暖香沖了個正著,胤禛穿著家常靚藍綢袍子坐在桌前,手指扣在紫檀桌面上,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鈕祜祿氏低身行禮,眼睛在織金的地毯上溜了一圈,一直溜到拿帳子掩著的內室里,只能瞧見那露出來一點點的艷色織金圖案,隔斷上擺著兩尺多高的紅珊瑚,桌子上擺著四碟八碗,鈕祜祿氏眼里露出渴望來,這里總有一天會是她的。
那逼兀的小屋子,每個月掐著點才送來的一點好茶葉,一季只有三件的首飾的份例待得越久,鈕祜祿氏越是心急難耐,她知道自己不會這樣待一輩子,總有一天她會是這個國度最尊貴的女人,但她等的太久了,已經再也等不下去了。
鈕祜祿氏抬起頭來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芒,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通往榮華富貴之路的終級裝備,她微微側過頭去,露出細嫩白皙的頸項,這個角度讓她圓潤的也顯出線條來,綻出練習了好久的笑容。
誰知胤禛根本沒有瞧她的臉,只看見那雙一直在亂轉的眼睛珠子,沉著一張臉,難道過去他身邊的女人竟沒有一個是安份的?
蘇培盛眼見胤禛的眉頭擰了起來,趕緊發問:“格格來有什么事兒要回?”
鈕祜祿氏淺淺一笑正待要說,周婷的聲音從里間傳出來,含含混混的帶著些剛睡醒的慵懶:“瑪瑙,打水進來?!?
到底還是把她給吵醒了,胤禛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鈕祜祿氏,站起來抬腿走進里間,掀開垂在地上的簾幕,見周婷剛披上一件緋色的寢衣露著半邊肩膀,頭發垂在肩上,半夢半醒的打著吹欠,蔥白的手指掩著紅唇,胤禛剛要側身進去,就聽見鈕祜祿氏捏著輕細的嗓音婉轉道:“妾對出了爺的詩呢?!?
她望向內室的目光隱隱帶著嫉恨,這個時辰還沒起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就應該是像布景板一樣的人,竟然變成了她受寵愛的最大障礙物。
鈕祜祿氏十三歲進的府,如今已經快要十五了,身條長開了,模樣自然跟著好了,只等著一舉和胤禛相認戀愛。
他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這世上最了解他的只有自己,愛情和富貴明明一夕之間就能擁有的,卻生生被這女人橫插一杠。鈕祜祿氏不由自主地抬了抬下巴,等著胤禛的反應,只要能跟胤禛搭上話,他肯定會把這些女人們全都丟到一邊去的,差了三百年能有什么共同語呢?
嫉恨又變便了得意,等她一人專寵的時候,年氏也要排在后面,那拉氏更不必說。原本她不說不動的時候還能看出幾分少女的稚嫩來,此刻眉目間的神情把這幾分稚嫩抹了個干凈。
胤禛回過頭匆匆一瞥又轉身進去了,對她的話不作理會,周婷擰著眉頭,難得能睡一個懶覺的,指一指外頭聲音沙啞的問:“這是怎么了?”
鈕祜祿氏剛才的得意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張瞪大了眼不能置信的表情,她明明說她對出了詩,他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十月的天氣京城里早已經燒起了地龍,周婷披著單衣也不覺得涼,從裹著的錦被里掙脫出來,赤腳踩在厚毯子上,伸了個懶腰問道:“外頭是誰?”胤禛不錯眼的看著她系上腰后的肚兜帶子,目光從她腿上溜到腰上,等看夠了才說:“鈕祜祿格格?!?
那個獻上十字繡的同鄉,周婷一下子精神起來,她知道鈕祜祿氏的心思并沒有因為摔斷了腿而歇下來,也知道她時常讓丫頭去夾道里窺探胤禛的行蹤,卻沒想到她能大著膽子跑到正院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