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皺了皺眉頭,他深知周婷的性子,她既這么說了,定是有所指的。戴嬤嬤是胤禛派到大格格身邊的,他也一向依賴這個嬤嬤,為人板正規(guī)格嚴格,這時卻叫周婷說了這話,必是有不妥的地方,微一思索,就定下了主意。
胤禛沖她伸一伸手,周婷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掌心里頭,也不再問她大格格的事,指了那匣子?xùn)|西問:“今兒進宮可跟額娘說了,這是怎么來的?”
“大過年的,妯娌們都聚在寧壽宮里頭哄著老祖宗高興,我尋了個機會才跟額娘說了一句。”說著又輕描淡寫一句:“年氏在那府里頭不安生,老祖宗這才賞下了這個,權(quán)當(dāng)給大妞二妞壓驚呢。”
胤禛眉目一斂,抬手替她理了理鬢發(fā):“可是誰嚼了舌頭?”
“八弟妹懷著胎,年氏擾了她的清凈,她自然火氣大些。”周婷說著微微一笑:“我那時候也是如此,聽見一點兒響動就睡不穩(wěn)了。”
這兩個全是他厭惡的,能鬧到隔壁府里頭也跟著不安生,這個年氏竟是離得遠了也有法子顯出自己來!胤禛冷哼一聲,伸手撫撫她的背:“怪道賞了這些下來,老祖宗倒是真疼她們。”周婷斜他一眼:“那也是我的女兒可人疼。”
“單只是你的女兒,就沒有我什么事兒了?”胤禛調(diào)笑一句,伸手拿過茶盞啜飲一口:“弘昀的喪事兒,該分派的我全分派了,既未成年就不按著規(guī)格辦了,你把事兒理一理,開了春,汗阿瑪要下江南去的。”
周婷還沒轉(zhuǎn)過彎來:“這意思,是要帶著你去?”
“你倒忘了,前兩年不是說了要一同去江南的?答應(yīng)了你的我總辦得到。大妞二妞兩個也大了,可一處帶了去,總歸是坐船,安穩(wěn)的很。”胤禛說著皺了皺眉頭:“留下來的這兩個,你且叫珍珠看顧著,誤了她的好日子,再給她添一付妝奩就是。”
珍珠原就立在門邊候著,聽了這話抽出帕子掩了臉躲出去,她原已經(jīng)在備嫁了,這個年紀已經(jīng)算是晚了,可胤禛發(fā)了話,就是給她體面,顯得主子跟前離不了她,何況又添一付妝奩呢,還是主子爺給添的,更是奴才里頭從沒有過的榮耀。
是以略在心頭過了一遍就先愿意了,半含著羞意,趕緊避了出去。翡翠跟在她后頭搡她一下,她轉(zhuǎn)臉啐了一口,又喜又羞的去廚房催點心,心里也盤算,既叫自己留下來看顧,定是不帶著兩個小阿哥了,倒要先知會烏蘇嬤嬤一聲,大家把正院看緊了,才算不負主子信任。
丫頭們?nèi)芰顺鋈ィ范G才把下半句話吐了出來:“你既看著福雅不好,就別叫她跟下頭兩個小的多處。”周婷待大女兒有多寬厚他全看在眼里,就是那事兒她都沒計較過,此時說了這話可見是失望得很了,根已經(jīng)歪了,再怎么正也直不起來。
這原就是周婷的意思,就是胤禛不這么說,她也要這么做的。讓大格格親近兩個小的原就是她給的恩惠,若不想給,只管吩咐下頭人或把大格格看緊了或叫多給她些功課,她既定了親事就該在屋子里頭備嫁,能叫她松快一點都是周婷這個做嫡母的仁慈了。
胤禛的態(tài)度卻叫她感動,這還沒過問,就已經(jīng)先信了她,倒叫周婷如三伏天里喝了涼茶似的熨帖,卻不能再把大格格往壞了說,也得給她留一線:“總歸人是你派過去,我原是十分放心的,想不到過了這些日子還扳不過來,我倒怕她福薄呢。”
最后三個字是壓低了說的,父母論兒女原也在道理上,胤禛聽了心中一嘆,倒被周婷料著了,可不就是福薄,上一世大格格去的時候,連一兒半女都沒能留下,倒惹得胤禛傷心了好一陣。
“我哪里不明白你的意思,弘昀這孩子心窄,你也提過兩回,卻是我沒放在心上,想著男孩兒再大一些帶出去多經(jīng)經(jīng)多看看,眼界自然就開闊了,沒成想他竟這樣熬不住。”語氣里倒有嘆惜的意思,話頭一轉(zhuǎn)又說起弘昭來,拿手一指,洋洋得意:“咱們這個,這樣小就知道男兒胸中吐萬丈長虹,可見是像了我。”
這意思,是弘昀像了李氏?周婷心里挑眉,面上卻嗔他:“原話兒還給爺,就沒我什么事兒?”
“這里哪樁事兒不是你的?”胤禛伸手在她腰上掐一把,不等她反應(yīng)先站起來理理衣裳,周婷知道他這是要去外書房,跟著站起來,咬唇瞪他一眼,拿了黑狐裘給他罩上,系兩端帶子的時候,胤禛頭一側(cè)貼在她耳邊:“夜里咱們再來生一樁‘事兒’。”
周婷一拳頭捶在他肩上,耳朵叫他嘴里頭噴出來的熱氣兒給熏紅了,連臉上都染了熱氣兒,心里罵他不正經(jīng),當(dāng)著孩子的面卻不好說什么,這幾個全是似懂非懂的年紀,弘昭一個黃香溫席就叫胤禛夜里跟她調(diào)笑了不知幾回,下回再在康熙面前嚷出什么來,她這臉可真不能要了。
“這是還沒撞完鐘呢?就開始打和尚了?”胤禛指腹在她袍子裹著的小腹上頭一溜,沒等她說話,先掀了簾子出門,剛走到外頭就聽見屋子里不知是大妞還是二妞脆生生的聲音:“誰要當(dāng)和尚?”
周婷沒個好聲氣:“你阿瑪,他從今兒夜里開始要吃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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