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天后。
“詔夫人真這么說?”
任丘啃著雞翅,坐在回廊上,雙腿懸空,晃啊晃。
御哥兒今日在宮里上課,他提前寫完了所有功課,跑到陸府找任丘請教學問。
然后就談起了數(shù)天前,娘親對任先生的評價。
御哥兒點點頭,“我娘親說,有問題多請教任先生。還說任先生眼光毒辣,看人很準?!?
任丘啃完一根雞翅,骨頭干干凈凈,沒有絲毫殘渣。
他將骨頭丟入空著的白瓷盆里面,又拿起一根雞翅啃起來。
“詔夫人這話錯了?!?
“錯了?”御哥兒一臉懵逼。
“我和你母親只見過一面,談過一次話,她就判斷出我眼光毒辣,看人很準。哈哈,其實她才是那個眼光毒辣之人?!?
御哥兒不太好意思地問道:“你和我母親,是在隔空互夸嗎?”
任丘重重點頭,“對啊!我和詔夫人隔空互夸。隔空互夸這個詞形容得很準確。”
“我娘還說,任先生一定去過許多地方,見識不凡。同樣的問題,會有不同的見解。讓我有問題,多請教任先生?!?
任丘咔嚓咔嚓,三兩口又啃完一根雞翅。
他將干干凈凈的骨頭一扔,對御哥兒說道:“去年我曾問過你,跟著我想學什么?你當時說沒想好,現(xiàn)在想好了嗎?”
御哥兒當即挺直了身板,“學生想了許久,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任丘好奇,“說說看,你到底想學什么。”
御哥兒很認真地說道:“我想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海的另外一頭有什么。想知道天地雷電風雨,想知道百姓吃飽穿之后最想要的是什么?想知道……”
“等等,這就是你的答案?”任丘眼神古怪地看著御哥兒。
堂堂皇孫,答案不對啊。
皇孫嘛,這個問題應該是有標準答案的。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民間疾苦,什么為皇帝分憂諸如此類的答案。
為什么御哥兒要知道海那邊有什么,想知道天地雷電風雨,還關心百姓吃飽穿暖后想什么……
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任丘很好奇,御哥兒的小腦袋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御哥兒有些緊張,難道他的回答有問題?
他說道:“請先生指教?!?
任丘連雞翅也不啃了,捏著下巴,問道:“你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御哥兒蹙眉,“沒有為什么,就是好奇想知道?!?
任丘沒有任何顧忌的問道:“你就不想知道當皇帝怎么回事?不想知道如何治國平天下?”
“這種事情還需要知道嗎?”御哥兒反問一句。
任丘被問得抓狂。
“你堂堂皇孫,這種事情難道就沒想過嗎?”
“為什么要想?我覺著當皇帝應該是世上最簡單的事情?!庇鐑阂桓崩韯莓斎粦B(tài)度。
噗!
任丘差點吐血。
他抓抓頭,柔順整齊的頭發(fā),被他抓成了雞窩。
他干脆將頭冠取下,用一根筷子將頭發(fā)串起來。
他問道:“誰告訴你做皇帝是世上最簡單的事情?”
御哥兒斟酌了一下辭,說道:“做皇帝,其實很輕松啊。不需要親自打仗,不需要親自處理政務,甚至不需要離開皇宮天天在外面奔波,也不需要讀書寫文章。
只需要有一雙利眼,外加一顆清醒的頭腦。認真看,仔細聽,好好思考,做出分析判斷。知人善任。用對的人,就能做對的事。再多生幾個兒子,就完美了。
不過兒子還是不能生太多?;首娓妇褪莾鹤犹啵坏┵n爵,國庫將損失幾百萬兩。要是皇祖父兒子少一點,國庫就不用承擔這么多負擔,皇祖父也不用因為怕?lián)p失錢財不給皇子們賜爵。
如果有了爵位,我父親的收入將是現(xiàn)在的十倍。雖然我父親已經(jīng)有個鎮(zhèn)國將軍的爵位。只是將軍爵的爵祿真的好少,連我娘親的一套頭面首飾都買不起。”
任丘嘴角抽抽,明顯受刺激了。
他招手,將御哥兒叫到跟前。用油乎乎的手摸摸御哥兒的頭。
“告訴為師,這番話誰教給你的?”
御哥兒搖頭,“回稟先生,沒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不是詔夫人教你的?”任丘顯然不相信。
御哥兒一臉無辜,“娘親從不和我談論皇祖父,甚至連皇室消息都很少提起。”
任丘太好奇了,“那你怎么會有如此想法?為什么會認為做皇帝是世上最輕松的事情?”
御哥兒想了想,才說道:“我平日里觀察娘親做事。娘親名下有很多產(chǎn)業(yè),但是她極少去現(xiàn)場,也不管具體的事情。只給下面的管事定目標,定方向,定底線,然后派專人查賬,下面的管事就能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娘親曾說過,人會騙人,但是數(shù)字不會騙人。之所以要派專人查賬,因為賬目就能反應出大部分的問題。
我在宮里讀書,時常去給皇祖父請安?;首娓该刻煲龅氖虑椋褪巧显绯?,批閱奏章,開小朝會同朝臣們商議朝政。皇祖父得到的一切信息,一是朝臣口述,二是奏章,三是金吾衛(wèi)。”
“然后呢?你就得出做皇帝很簡單的結論?”任丘似笑非笑地看著御哥兒。
御哥兒尷尬一笑,“皇祖父根據(jù)朝臣稟報的信息,做出判斷,頒布旨意。我個人認為,還不如我娘親查賬判斷事情真?zhèn)?,做出決定來得正確?!?
“你娘親做生意,所有事情都反應在賬本上,這話是沒錯。但是朝政,可不會所有事情都反應在賬本上?!?
“比如?”御哥兒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