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陳母無奈地笑了笑,顯然也習慣了方木森千篇一律的回答,“就算這件事不急,你忙工作也要注意身體。”
她又叮囑了幾句,并沒有提什么特別的事。
方木森這邊收到幾條工作消息,正想和人告別,卻忽然聽見陳母說。
“小森,你……”她頓了頓,似是略有猶豫,“我聽說,最近那位耿先生去了燕城,還搬到你附近住了?”
方木森正按在電腦鍵盤上的手指一頓,剛打好的一句話瞬間被刪掉了一半。
屏幕上光標閃爍著,無聲地聒噪。
方木森抬起指尖,冷靜地按了撤銷,把要回的信息發出去,才淡淡道:“您從哪兒聽說的?”
“就是聽幾個朋友……”陳母辭有些含糊,問,“這是真的嗎?”
她似乎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猶豫著道:“你們兩個……”
“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
方木森看著電腦,又回了條信息,說。
“我這邊還有些工作要處理,您早點休息吧。”
電話掛斷,方木森處理完待回復信息,翻著微信朋友圈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
他走到客廳里穿上外套,一不發地換好了皮鞋,把自己著裝整理得一絲不茍,才開門走了出去。
方木森本想徑直走過去敲門,只是沒想到自家房門一拉開,就正對上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動作一頓。
“……耿先生。”
方木森暗自皺了皺眉。
幾星期沒見,這人怎么……突然這么憔悴?
耿芝也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他會突然開門。男人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神色間難得有些不自在。
其實耿芝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異樣,照舊的干凈整潔,胡茬都不見幾分。只是他的氣色實在不算好,本就立體的眼窩明顯地凹陷了下去,臉色透著隱隱的灰白,一米九的人看起來竟是有些難以禁風。
耿芝輕咳一聲,聲音也有些沙啞。
“怎么了?”
方木森想起自己的目的,略一皺眉,問:“周明的結婚對象是你介紹的?”
耿芝一頓,沒有說話。
但方木森已經知道了結果。
對方并沒有反駁。
方木森氣極了,反倒笑了一聲。
“把礙事的打發走了,再告訴我家你打算重新追我,讓阿姨幫忙勸我,是嗎?”
他捏緊了手指,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兩人當年在一起的原因——那時候若不是陳家想和耿家打好關系,方木森又怎么可能被費心花高昂費用送入輔導機構,得到能和耿大少接觸的榮幸!
方木森不得不深深吸了口氣,才得以把話說完:“這么多年了,同一個方法還沒用膩嗎?”
他根本難以理解對方的做法:“同一個人不早就看膩了嗎?!”
走廊里靜了一瞬。
樓里住戶分兩側,這一側只有方木森和耿芝兩個人的房子,他們在走廊里說話,并不會被旁人聽見。
但也正因如此,這瞬間的安靜也更顯冷寂。
直到耿芝低啞的聲音把寂靜打破。
“我沒有。”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神情隱隱帶些苦澀,聲音還算平靜。
“周明的對象,是我介紹的。但陳阿姨他們……不是我。前段時間白溪有人來找我處理事情,我給了新地址,他們才知道我搬家了。”
方木森額頭嗡聲作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角。
“我會讓他們去澄清,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耿芝苦笑了一下。
“我本來,只是想讓你輕松一點,別再煩心相親的事,才幫周明牽了線……”
方木森抬眼:“真想讓我輕松你就……”
他頓了一下。
對著耿芝灰白消瘦的臉頰和黯淡無光的眼睛,方木森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后面那半句。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周圍又猛然安靜下來,方木森的腳踝忽然一暖。
他低頭,就見雪白的貓咪從屋里探出頭來,走到他腳邊,正好也在仰起頭來看他。
方木森沒說話,俯身把貓咪抱了起來,自從上次門沒關好貓跑丟了一次之后,他就格外小心。沒等小貓在外面待多久,他就抱著貓轉身回房,關上了門。
第二天,方木森沒有再看到耿芝。
第三天,耿芝家里廚房和客廳里的燈都沒有亮。
第四天、第五天,依然如此。
事關木鶴的信息處理還在繼續,方木森也還和耿芝保持著線上聯系,對方并沒有消失,只是再沒出現在方木森家旁邊的房子里。
方木森想。
或許是搬走了吧。
不過事實上,耿芝并沒有搬走。
他只是換了一個地方住。
林與鶴下了課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里剛剛安靜下來,桌旁堆滿了花籃和補品,護工正在整理,見林與鶴進來才停手出去。
床邊橫著幾把從隔壁病房借來的椅子,是剛離開的耿芝朋友搬來的,林與鶴把多余的椅子搬到一旁堆好,拉了一把坐下,歇了口氣,才看著病床上躺著的耿芝,問。
“怎么回事?”
耿芝懶洋洋地躺在病床上,連被子都沒有蓋,除了臉色被雪白的被單一襯顯得更加灰沉,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大礙。
病房的床不夠長,耿芝的腳腕擱在床尾,閑閑地晃了晃,
他打了個哈哈,說:“沒什么事。”
“沒事?”
林與鶴額角開始跳。
“急性胰腺炎住院,這叫沒事?”
談及病癥,身為醫學生的林與鶴語氣不由自主地嚴格許多,但更讓他不滿的,還是耿芝的態度。
“你之前不是得過一次,怎么還不注意?”
林與鶴說。
“那次就是急性胰腺炎加輕度酒精中毒,差點出了大事,這次呢,你又酗酒了?”
耿芝平時根本不嗜酒,林與鶴也想不明白他為什么總是出這種意外。這次耿芝可是復發,他的身體也不再是二十出頭可以隨便造的狀況了。
耿芝說:“沒,就是普通應酬……”
林與鶴卻沒被糊弄過去,他皺眉,看著耿芝。
“你那時候跟我說是欠債要還,現在呢?”
“這么多年了,又把自己弄成這樣,你是欠了多少,想拿命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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