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無所遭受到的那些傷害中,江糖帶給他的痛楚并不是最大的。
不諳世事的小孩子總能快速對人敞開心扉,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就連初一都不例外,他聰明又長得好看,想和他做朋友的一大把。
阿無記得剛上小學時,有一個靦腆內向的小孩子總接近初一,那是班級主任的小兒子,后來才知道,他和初一做朋友完全就是服從母親的意思,因為班級主任知道,只要攀上初一,就能接近他背后龐大的家世,若想升職,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初一知道后一個人難過了好久,卻始終狠不下心拋棄這個“朋友”,阿無不一樣,他是初一的黑暗面,初一做不了事,他去做;初一不忍心的,他忍心。
從此后,初一再也沒了朋友。
這次也是一樣,避免以后他為此傷心難過,不如一開始就斬斷這份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他沒錯,錯的是初一太優柔寡斷。
睫毛一顫,初一重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站在鵝卵石鋪至地小路上,看著頭頂彎月,神色茫然,腦海中的記憶缺失一塊,眉頭一皺,便知是阿無出現過了。
心里陡然騰升出不好的預感,掏出小本本寫:“你剛才出來做什么?”
[想見見你的朋友,不過他好像不喜歡你。]
“什么意思?”
[他把你送的吃的丟掉了,說你看不起他,再也不想見你了。]
抱著忐忑的心,初一掀開了垃圾桶蓋子,里面,熟悉的袋子靜靜躺在一堆垃圾中。
初一心里一沉,嘴角的弧度逐漸下滑。
他垂著眼瞼,默不作聲向家里走去。
等初一回去時,林隨州已經離開了,江糖正在浴室給梁深洗澡。他耷拉著肩膀,換下鞋子向臥室走去。
“初一,你回來了?”
“嗯。”
淡淡一個音節,透著心酸和失落。
江糖頓覺不對,扯下浴巾胡亂裹在梁深身上后,擦了擦手走到他身邊。
“你不開心嗎?”
初一抿唇,輕輕搖頭。
江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在強忍難過,彎腰捧起那張小臉,擔憂問:“是和歐陽吵架了?”
他又搖頭。
江糖微一思索,說:“你答應過媽媽,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告訴我的?!?
初一紅著眼眶:“歐陽不喜歡我……”
她蹙眉:“他親口說的?”
“阿無說他把我送的吃的丟掉,還說我看不起他,可是我沒有……”
初一特別委屈,咬著牙紅著眼,想哭又不敢哭,強忍眼淚的模樣格外讓人心疼。
江糖內心稍一合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阿無從中作梗。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和初一說是阿無搞鬼。
整理了一下語后,江糖眉眼柔和:“初一,你想和歐陽做朋友嗎?”
“我一直把他當朋友……”
初一沒什么朋友。
雖然歐陽性格暴躁,學習不好,做事沒有耐性,了,邋里邋遢,喜歡作弊,上課睡覺,不講禮儀,沒有禮貌,但是他很真誠,還保護了他最喜歡的妹妹,他很喜歡他。
“那是他親口和你說的不喜歡你,還是阿無轉告給你的?”
初一一怔,眉心皺起。
江糖伸手摸了下他烏黑柔軟的發絲:“我覺得你應該把阿無的存在告訴歐陽?!?
“可是……”
“如果到時候歐陽還是說不想和你做朋友,那你只好放棄,可他若是接受你,就說明這一切只是個誤會。”
初一咬著唇,低頭思索幾分鐘后,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了,明天我會說的?!?
“那好。”江糖淺笑,“初一,你告訴阿無,他可以隨時出現在媽媽面前,畢竟……媽媽也不是什么魔鬼?!?
就是想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如今想想,初一以后黑化和弟弟妹妹歪曲的三觀完全是阿無養成的,還好被她發現及時,還有機會補救,如果再有兩年,三觀形成,這幾個孩子還不知道黑成什么樣呢。
“還有哦,過兩天就是六一,初一可以和阿無商量一下去哪里玩兒,媽媽都會帶著你們去的?!?
初一很懂事的:“先問弟弟妹妹吧。”
江糖搖頭:“你是老大,今年先問你,等明年再問深深?!?
他小臉柔和:“六一那天學校要舉行義賣會,媽媽想來的話可以帶著梁深和梁淺一起過來?!?
江糖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臉:“那周六日呢?”
他試探性問:“可以回去陪爸爸嗎?兒童節他一個人,好可憐的?!?
“……”
“您不是說爸爸是您第四個孩子嗎?”
“…………”
嗯………………???
她什么時候說過?
想起林隨州那個大齡巨嬰,再看初一那眼巴巴的眼神,江糖不情不愿點點頭。
次日。
江糖主動送初一去學校。
路上沒有遇見歐陽,也沒看到歐陽的奶奶。
到達門口,她整理了下兒子胸前的紅領巾,叮囑道:“見到歐陽好好談一下。”
“嗯。”
沖江糖擺擺手,初一轉身進入學校。
目送他遠去的背影,江糖深呼口氣,愁緒滿滿的回到家,也不知道她兒子能不能處理好同學關系,這要是遺傳了她性格的話,肯定不會為這種事煩惱,所以說——林隨州真是太沒用了!
歐陽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小孩,再被那樣語侮辱后,自然不會舔著臉過來討好。
見初一進了教室,歐陽立馬把自己的小桌子往一邊兒挪了挪,和他保持了差不多三厘米的距離。
他的冷淡初一看在眼里,愣了愣也沒說話,靜默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第一堂課很快開始,講堂上老師聲情并茂念著課文,投入異常,初一咬咬唇,不禁看向歐陽,他對語文從來不感冒,這時候卻認真的和什么似的。
初一低下頭在作業本上私下一張紙條,拿起鉛筆開始寫字。
[你不開心嗎?]
啪嗒。
紙條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