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御月最近的心情很不錯,雖然被滿上京的人懷疑自己刺殺拓跋興業,但那畢竟也不算是污蔑所以南宮國師大度地決定原諒他們。只要一想到自己傷到了拓跋興業,南宮御月的心情就好得能無視跟前一切讓他厭惡的事情。
而對于南宮御月的心情變化,感受最直接地自然是白塔里侍候的侍衛和侍女們了。他們對外面的人怎么樣沒有興趣,只要國師心情好,他們的日子就會好過。最近大約就是這幾年白塔眾人覺得最輕松自在的時候了。
“國師,寧都郡侯來了。”一個侍女進來躬身稟告道。
南宮御月微微揚眉,斜眼道:“他來做什么?”
侍女自然不敢貿然回答這種問題,只能低頭不語。南宮御月擺擺手,不在意地道:“罷了,讓他進來吧。”
“是,國師。”
片刻之后,焉陀邑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南宮御月一副沒長骨頭般靠在軟榻上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焉陀邑年紀輕輕就成為焉陀家的家主,一向自律甚嚴,嚴于律己也嚴于待人。最見不得年輕人這種懶散的模樣,偏偏南宮御月這個弟弟是他怎么樣也管教不了的,每次看到了都只能將眉頭皺地緊緊的。
南宮御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現在怎么還有心情來我這里?”、
焉陀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之前若不是你給我找麻煩,我哪里會這么忙?”先前南宮御月讓他弄一個焉陀家的人去信州接管信州駐軍,結果人還沒到他自己先撤了,等他們的人到了信州已經被靖北軍給拿下了。所幸那人見機得快,才沒有丟了性命,饒是如此也受了不輕的傷如今還在家里休養著沒法出門。
南宮御月嗤笑一聲,道:“大哥,我這可是為你好。你瞧最近朝堂上的人都罵我,可沒有人罵你啊。”整個上京的人都知道,南宮御月連自己的親哥哥都坑,更不用說別人了。寧都郡侯有這么一個弟弟,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倒是沒有人覺得焉陀邑跟南宮御月是一丘之貉。
焉陀邑皺眉,看著南宮御月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已經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將自己的名聲弄成這樣…既得罪陛下又得罪明王,以后你要怎么辦?”
南宮御月不以為然地道:“得罪了就得罪了,能怎么樣?”
焉陀邑看著這糟心的弟弟有些焦急地道:“你怎么就不懂呢,如今不是在關外了,若不是陛下和明王還在爭鋒,只怕早就……”早就對他們這些手握重權的權貴動手了。即便是當初在關外,焉陀家還不是一樣因為外部的壓力讓南宮御月小時候受了不少委屈?雖然焉陀邑并不贊同父親和祖父當時的做法,但是他也不敢保證如果將自己換到那個時候就能夠做的更好了。
南宮御月懶洋洋地笑道:“大哥,你是想要以后跪在皇帝腳邊做奴才,還是跟在關外的時候一般自在?”
焉陀邑心中一驚,“你……你想要干什么?”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道:“你也說了,今時不同往日。就算你再怎么低調等北晉皇和明王決出了勝負,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誰?天啟人講究什么仁義禮智信,說什么”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大多數時候對臣子還算客氣,即便是如此也免不了當年君傲滿門抄斬之禍。但是…咱們貊族可沒有這個規矩,除了皇室,權貴,平民便是奴隸。我估摸著…無論是北晉皇還是明王,都不是很想要中間那兩個。”
“你胡說什么!”焉陀邑沒好氣地道,心中卻忍不住有些發沉。
南宮御月懶洋洋地道:“大哥,這十年除了幾家手里握著兵權的人家,當年在關外的大部落首領還剩下幾個?那些人可不是當初統一各部的時候消失的,當時拓跋家是怎么說的?嗯…大家都是兄弟,呵呵。這才十年時間都沒了吧?皇帝陛下是怎么對他們的?當年楚越抄了君傲滿門,天啟人雖然在攝政王的威勢下不敢輕易說什么,之后三年楚越就被永嘉帝算計死在了戰場上。以楚越當時的權勢若真的人心所向,至少給他通風報個信甚至是違抗永嘉帝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吧?結果呢?還不是那些讀書人覺得楚越動輒滅人滿門太過殘忍,自己想要整死他又不敢動手,正好借著永嘉帝的機會弄死了楚越。但是你看看咱們,皇帝陛下弄死了那么多人,有誰說過一句話么?當時為了個誰繼承皇位鬧得天翻地覆。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還有心情管皇位誰繼承。就算大皇子上不了位難道就能輪到他們了?”
“……”當初你不也是跟著明王搞事的人里面的一個嗎?
焉陀邑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我貊族天生血性,陛下殺伐決斷自然不同天啟人那般假仁假義。”在焉陀邑看來,天啟的皇帝著實是可笑。對文人十分的縱容,據說文官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錯誤最多也就是貶官從不殺文人。反倒是武將殺得干脆利落,當初若不是楚越堅持永嘉帝又頂不住壓力殺了君傲,只怕貊族也沒有這個容易入關。
說到底,不過是害怕武將手握重兵反了自己的皇位罷了。
南宮御月笑道:“確實殺伐決斷,就是不知道哪天若是那把刀落到了焉陀家頭上,大哥還能不能如此推崇?”
焉陀邑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道:“我不聽你這些歪理邪說,你知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南宮御月道:“不就是都在暗地里罵我么?有本事讓他們到我跟前來罵,還是說大哥接到消息,有人要準備來刺殺我給拓跋興業報仇?”焉陀邑抽了口冷氣,瞪著南宮御月道:“大將軍的事情,真是是你……”
南宮御月皺眉道:“開個玩笑找拓跋興業切磋一下,怎么了?拓跋興業傷得又不重,用得著大驚小怪么?”
切磋一下?你不會光明正大的上門挑戰,非要穿著夜行衣大晚上在拓跋興業回家的路上堵人?!
“這件事不要再提了!”焉陀邑沉聲道。
南宮御月淡淡提醒道:“大哥,你還沒說有什么事。”
焉陀邑道:“京城里突然流傳出一些論,將這事指向了明王。”
南宮御月一愣,很快又回過神來挑眉道:“這不是很好么?”
焉陀邑看著他道:“不是你讓人做的?”
南宮御月難得地對他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卻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焉陀邑沉聲道:“之前的事情,明王府和陛下都插手了,你也說了不用理會我便當你清者自清……”顯然,寧都郡侯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的親弟弟。
“現在這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人暗中操控。明王和陛下只怕都會懷疑你。”焉陀邑皺眉道。
南宮御月道:“他們是不是很閑?拓跋興業自己都沒有打上門來,他們折騰什么?滄云城打下來了嗎?靖北軍平掉了?對手已經干掉了?把這些都做完了再來想怎么對付我成不成?”
焉陀邑道:“你若再怎么胡鬧起來,只怕那兩位就要先轉頭對付你了。”畢竟人家爭權奪勢也不容易,中間總是夾著一個亂搞的,誰也不會舒服。若不是有焉陀家和太后的支持,白塔自己實力也不俗,南宮御月這么胡鬧早就被人給弄死了。
南宮御月點點頭,道:“大哥,你別念叨了,我知道了。”
焉陀邑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南宮御月摸了一下唇邊,微微瞇眼道:“拓跋羅廢了,皇帝那里沒什么指望了,大哥,你還是繼續押注在拓跋梁身上吧。反正之前你站在拓跋梁那邊,皇帝也看你不順眼了,讓他得勢回頭你也討不了好。”
“……”我之前站在拓跋梁那邊,是被誰害的?
“拓跋梁?你確定。十皇子那里……”焉陀邑有些遲疑地道。
南宮御月有些厭煩地道:“別跟我提那個廢物,拓跋梁那邊的人都很有意思,我估計就算咱們不插手,他上位的可能也比較大。”
焉陀邑道:“你別忘了,之前在信州……”
南宮御月嗤笑一聲,輕蔑地道:“那又怎么了?現在焉陀家肯幫他,拓跋梁再恨我也只能陪著笑臉歡迎。至于他上位以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說吧。”
“……”你這么說,我怎么敢聽你的?
送走了憂心忡忡的焉陀邑,南宮御月靠著軟榻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換了人來。
“國師。”一個白衣侍衛恭敬地道。
南宮御月問道:“這兩天可有什么外人來上京?”
侍衛一愣,這問題問得實在是讓人頭大。上京這么大每天都有不少人從外地來也有人離開。白塔就算勢力再大也不可能知道每一個人的身份來歷,但是國師既然問了自然可不是問尋常的普通人。
“回國師,明面上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入京。”暗地里的就不知道了,侍衛自然知道這個答案無法讓南宮御月滿意,又道:“國師是認為突然出現的論是外來者所致?”
南宮御月淡淡道:“拓跋梁和皇帝陛下都想保持平衡,這個時候出來攪局的自然是外人了。罷了,你先下去吧,本座心里有數。”
“是,國師。”國師最近的心情果然不錯。
云行月果然沒有順利找到玉蕤膏,看著陰沉著臉回來的云行月楚凌倒是并不覺得意外。如果連在太醫院待了很多年的人都找不到,沒道理云行月一個剛去的人就能夠找到。總不會是云行月的鼻子比別的大夫格外敏銳吧?
楚凌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們還有時間。”
云行月皺著眉嘆了口氣,道:“你打算約見南宮御月?”
楚凌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信不過南宮御月,老實說我也覺得他太危險了。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妨相信一次君無歡的判斷。君無歡這么多年都沒弄死南宮御月還要你替他開藥,我猜南宮御月也不想君無歡這么快死的。”
云行月道:“就算他不想弄死君無歡,也不妨礙他趁人之危占點別的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