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點起多少堆已經(jīng)沒人去計算,明日即將離開,賞金、土地,每個人都有,所有人都將享受凱旋將士般的待遇,多燒些柴薪又有什么關系呢?
安全無虞、美食當前、未來可期,這注定是個狂歡的夜晚。笑容,展露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笑聲,此起彼伏、傳遍谷地。
只有那么不和諧的一小撮人,聚攏在一起,滿臉嚴肅,沒有飲酒。他們都是護衛(wèi)隊中的好戰(zhàn)份子,敢于拼殺,重視榮譽,其中很多人原本的工作就是維護治安的鄉(xiāng)勇,而且他們都有一個特點,年輕。
年輕人普遍熱血,篤信功名馬上取的那套說法。
尼奧就在他們中間,一起進食。他之前以為維克多會在食物上做手腳,結果事實證明他錯了,食物本身沒有問題,一點都沒有,這是他反復查證的結果。
當然尼奧認定了維克多要對遷徙隊不利,食物上查不出毛病,只能證明他沒有猜測出維克多的真實手段。況且,這些新鮮的蔬菜、瓜果、雪白的面粉讓尼奧想到的可不是聯(lián)盟的慷慨、公國的仁慈。正向他早先預料的那樣,整個黑暗侵襲事件不僅僅是厄德里特領一地,魔鬼們的代人在各地一齊發(fā)力,使得整個弗瑞聯(lián)盟的西部、西南和西部地區(qū)的人民,都經(jīng)歷著一個難熬的冬天。
作為最大的西部物資集散地的阿西亞,目前正面臨多方面的問題困擾,它的中轉(zhuǎn)集散功能已經(jīng)受到嚴重影響,連就近的避難谷都無法獲得足夠的物資,可想而知其他較遠的地區(qū)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這些信息都是尼奧通過瑪麗安以及其他幾個匪徒那里獲知的,大家的日子不好過,匪徒也不例外,他們自然是更加變本加厲、鋌而走險,哪管你整個局勢因為他們的瘋狂更加的糜爛、更加的惡劣?
“如果大家知道今晚整個西部地區(qū),屬我們這里的食物最豐盛、最好,不知道會做何感想”尼奧的心事沒有告訴身邊的人,他只是默默的吃著東西,細嚼慢咽,而且他表現(xiàn)的胃口極好,仿佛要把十天的量都在這一頓吃下去。
他能做的已經(jīng)做了,該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就是眼前這些年輕的小伙子,這些胸中涌動著熱血、對他極為崇拜、近乎盲目的護衛(wèi)隊成員,才愿意聽命不打折扣,而根本不問理由。尼奧只交代了他們要做的事,并且告訴他們,這是一次準軍事行動,因此而造成的一切后果,將由他來承擔。
“尼奧,勛爵大人請你過去議事。”
尼奧聽的一愣,議事這個說法可是太抬愛了,事實上自打教廷和公國的飛艇抵達,澤維爾就沒有正眼看過他,而且有利爪狼人駐守,他的作用已經(jīng)不值一提,尼奧琢磨著,澤維爾的怒火消除前,是不會主動召見他的。
尼奧微微一笑,展示了一下一雙沾滿油膩的手,對那傳訊的護衛(wèi)隊員道:“你去忙,我很快就過去。”
“好咧!”護衛(wèi)隊員一臉歡快的走了。尼奧見他拐向了附近的一桌美食,微微聳了聳眉,臨時抓壯丁、且只是通知、不需要回復的召喚,看樣子并非什么急事、大事。
確實,對澤維爾而,除掉尼奧已經(jīng)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維克多大包大攬了這件事,并且答應,現(xiàn)在就要辦這件事,當著他的面制服那頭桀驁不馴、野心勃勃的狼。
“見過親王殿下,見過勛爵大人!”尼奧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主要原因是他不想向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下跪,哪怕是單膝。
“免禮吧,坐、坐,我們邊吃邊談。”維克多完全是一副主家的架勢,給尼奧指了指桌子斜對面的座位,然后拍拍手,喚來侍從,略一安頓,精美的菜肴很快便如流水一般送上來了,其中昂貴的諸如魚子醬,鮮活的諸如煎鱈魚、燒汁海蛤這些,都是尼奧從未嘗過的,這些菜肴都是維克多的御用廚子燒制,自然不比尋常,反倒是那酒,圖雷斯之前可不乏好酒,而且尼奧像大多數(shù)需要時常保證思維清晰的施法者一樣,沒什么酒癮,這點與他的大多數(shù)同胞是不同的。
澤維爾有些不高興,他希望看到的是維克多一聲令下,彪悍的利爪狼人沖進來幾個,以雷霆掃穴的之勢將尼奧拿下,然后問罪處斬,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如同上賓一般款待,一個趁機索要了自由的奴隸,有什么資格與親王,和未來的子爵大人共坐一席?
舒服的靠坐著的維克多、輕輕搖動著葡萄酒杯,啜了一小口,望著尼奧笑道:“怎么樣,飯菜還可口?”
“我在來時其實已經(jīng)吃飽了。”尼奧一邊說,一邊細嚼慢咽的繼續(xù)吃著,看那架勢,面前的這一堆如果吃不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去的。
“很實在的贊譽。”維克多說著坐直了身子,“我必須要說,從索爾斯城直到這紅土西荒,你的所作所為當?shù)钠鸪砸惠呑舆@樣的飯菜,如果我是你的主子的話。”
尼奧停止了進食的動作,轉(zhuǎn)頭望了澤維爾一眼。維克多是的是索爾斯,而不是圖雷斯,其間是有很大差別的,他可不相信澤維爾會揭索爾斯事件的那段歷史,哪怕是澤維爾想除掉他,也不需要重提那段事說事兒。
果然,澤維爾的臉上沒了笑容。當面拉臉,這已經(jīng)是一種抗議。
維克多對這種抗議視若無睹,笑道:“別光顧著聽,繼續(xù)吃,有幾道菜涼了味道就會差很多。”
尼奧也笑了,“誰說不是呢。”他繼續(xù)吃。
尼奧的反應,讓維克多贊賞道:“果然名不虛傳,反應夠快,夠冷靜,夠灑脫,夠聰明。”
“天要下雨,就算我愁死,又有什么用?”尼奧說著將一小勺魚子醬送進嘴里,微閉著眼吮咬品味,當真是美味異常。
澤維爾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泛青了。
“呵呵”維克多則笑的很愉快,他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機鋒內(nèi)藏,富含變化,很有趣。“這么說你已經(jīng)猜到了為什么喚你來了?”
“卸磨殺驢。是想聽這詞兒吧?”尼奧給自己倒了半杯白葡萄酒,作為魚類、海鮮類的佐酒,白葡萄酒相當不錯。
維克多繼續(xù)呵呵的笑,并且扭頭望了澤維爾一眼,笑的更大聲了。
澤維爾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可不是什么笨蛋,維克多的這番表現(xiàn)意味著什么,他還是能想的到的。澤維爾沒有說什么,而是給自己倒了些酒,并趁機將那支在與灘石人獸對決時都沒用的藥劑加入到酒中,連同酒液一口飲下。
維克多并沒有看到澤維爾的小把戲,他現(xiàn)在所有的興趣都在逗弄尼奧上,他道:“你看,我們的澤維爾大人同樣很聰明,可這樣的聰明人為什么要自毀砥柱,除你而后快呢?”
“他需要的是一條狗,可夠兇狠、且能夠成事的,往往是狼。”尼奧說著將一只外皮酥脆金黃的烤羊腿拿了過來,撕扯著蘸著椒鹽慢條斯理的吃。
“嘖嘖!你什么都知道,怎么就沒想到要逃呢?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你的妞都不在了,難道你覺得遷徙隊民心可用?不會那么蠢吧?打一開始你的位子就不正,就注定是在給別人忙活,這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的心思,又怎么是你這種滿腦子只剩利用和被利用的人所能猜測到的呢?當然,我也低估了勛爵大人對于我的容忍限度,我以為即使我有僭越權威的不當之處,勛爵大人也會在真的坐穩(wěn)了位子以后才處理我,畢竟他很清楚,看在蜜莉恩的面子上,我只會幫他,而不會見死不救。”
澤維爾的臉上顯出幾分赫色、以及羞惱,他怒道:“還不是因為你個孽畜?搞出這么大的事情,卻將我完全蒙在谷中!”他沖著尼奧咆哮。
尼奧看了澤維爾一眼,“看來當初迪夫跟您商談這件事時,您半分緩轉(zhuǎn)余地都沒有的嚴詞拒絕了。”
“那個畜生在這種大事上向我撒謊!”澤維爾怒不可遏,他不光是氣迪夫竟然有膽瞞著他這個老爹,還氣迪夫的愚蠢,這種事情不通氣,后果多嚴重難道想不到?
“大人,您有多執(zhí)拗,我們大家都很清楚。而且,迪夫在這一點上跟您。”
“看看!看看!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壞了大事。我就說,男人們的事業(yè)中怎么能牽扯感情呢?”維克多一臉惋惜,對澤維爾道:“本來,一個自子爵的位子真的沒什么。錢財對于我們格林希爾家族也不算什么,至少你提的那點要求,花不了幾個錢就能解決。可是呢,你這人能力不高,野心太大。而且,從你想借我之手除掉尼奧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你,心性涼薄、卻又感情用事。再看看你的家務處理能力,兒子背心離德,女兒,哦!”
維克多呲呲牙、搖搖頭,“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她都不應該是一株那樣嬌柔的花朵,別說是在一個地無幾頃、財無幾箱的勛爵家,就是伯爵家,那樣的女兒都顯得太奢侈了。你若拿她當工具商品,她會早早的枯萎死去,你若隨著她的性子,她又與這多風多雨的世界格格不入,還是會抑郁枯萎,一只楚楚可憐的、叫聲好聽的金絲雀。”
維克多又搖搖頭,“像你這樣庸碌的人,留之何用?”
維克多的一席話,讓澤維爾徹底成了鍋底臉,“死抓把柄不放,只看人不足的地方,親王殿下,您也不是很成熟呢。”
蹙蹙眉,撇撇嘴,維克多道:“我知道你的潛臺詞,不就是想說你的治下能力不錯,領地管理也可以,小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而且足夠勤勞,等等。可你知道嗎?這些優(yōu)點都不足以掩蓋你的缺點,致命的缺點,綜合起來讓你注定成為別人的踏腳石的缺點。”
“這么說,親王殿下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嘍?”澤維爾陰著臉凝視著維克多。
“行了,坐下吧!老家伙!看看你那氣度格局。”維克多不屑的搖搖頭,“很著急翻臉動刀子嗎?真是的!人們說會兒話,看你那表情,就跟憋了宿便拉不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