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漢子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他望了孟聚一眼,目光帶著輕蔑和不屑,象是在說:“這可是你自找的啊!”他懶洋洋、慢吞吞地解下了背后的箱子,一點點地解木箱外捆綁的麻繩,一層又一層。
“老孟,你那邊在干什么呢?”
背后傳來了黑胖子劉真的叫聲,他晃晃蕩蕩地走過來,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那個秦宏管事。若不是認(rèn)得劉真那張肉乎乎的臉,孟聚還真是沒法把剛才兇神惡煞的軍官跟現(xiàn)在的劉真聯(lián)系在一起。如今的劉真,滿臉春風(fēng),和藹可親,笑容可掬,那笑容,簡直比春樓里的老鴇見到闊氣公子還親切,只差沒吆喝一句:“呀,貴客來了!”
孟聚盯著面前的漢子,頭也不回:“老劉,這邊有個人不對勁。。。你快過來看看。”
“有啥不對的。。。”劉真走過來,掃了一眼楊威:“怎么了?這人怎么了?他跟你頂嘴了?敢頂撞東陵衛(wèi),老子揍死你,鄉(xiāng)巴佬!”
“那倒是沒有。”
“他有路引沒有?沒有路引的,先抓回去,關(guān)上半個月再說!”
“他有路引。。。”
“瞎,那他有啥不對啦?”
孟聚一時語塞,要說這個漢子真有什么不對,他還真一時說不出來。但就是純粹一種直覺,讓他覺得眼前的這人非常的不對。
這時,跟在劉真身后的秦宏飛快地沖出來,狠狠兩個耳光扇在楊威臉上,又響又急。
“楊威你這個畜生,今天馬尿灌多了是吧?東陵衛(wèi)的長官你都敢頂嘴,不想活了?老子揍死你!”
秦宏隨即轉(zhuǎn)過頭,媚笑地沖著孟聚道:“孟督察,孟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這些鄉(xiāng)下土鱉計較。。。他們懂個什么?就懂得喝馬尿!這個畜生敢得罪您,我們回去用大棍子揍死他!”
他拉住孟聚的手,孟聚感覺手上被塞了一張紙片。他望向劉真,卻見后者在對他擠眉弄眼地笑,暗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象是在說:“高明,真是高明!”
捏捏手中的紙片,孟聚心中猶豫:“這家伙的行李有點古怪,要檢查一下。”
“檢查個屁啊,這些土癟三的臭破爛,看了還污了我們的眼睛!”劉真打斷孟聚,上前飛起一腳踢中楊威的屁股:“滾!”
“正是,正是!劉大人說得再對沒有了!”秦宏笑容滿臉的附和道:“二位大人是什么身份?檢查這個土包子,太給他面子了!”
他拱拱手:“天色也不早了,劉大人,孟大人公務(wù)繁忙,小民也不敢叨擾,就先告辭了。日后二位無論到靖安或是赤水,一定要來我們秦氏酒坊聚聚啊,也好讓我們盡一點心意。”
劉真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好說,好說!秦掌柜的您先忙去吧,日后再聚!”
“好好。小民就告辭了,恭祝二位大人步步高升,一帆風(fēng)順!”
秦府的車隊在轆轆聲中再次啟程,消失在大路的盡頭,孟聚轉(zhuǎn)過了身:“走吧。”
望著落日下蒼茫無邊的北疆草原,孟聚的心情頗為復(fù)雜。三年前,自己還是洛京書齋里點著蠟燭熬夜苦讀的秀才,那時候自己如何能想到,三年后自己會變成大魏北疆的一名戍邊陵衛(wèi),忙著敲詐邊鎮(zhèn)的富戶來斂財呢?若是讓同窗的好友知道了,羞也羞死了。
但他的同伴很明顯沒有這種感覺,劉真興高采烈地扯著孟聚的衣裳:“老孟,我們發(fā)財啦!你猜猜,那個管事剛才給了我們多少?五十兩銀子啊,哈哈!這下,老子又有錢去春樓花差了。。。對了,他剛才往你手里塞了多少?”
孟聚打開手心,打開那張被汗浸濕的銀票,這是一張大通銀號的票。
看到銀票上的數(shù)字,兩人都有些發(fā)呆:“白銀伍拾兩,憑票即取。”
還是劉真先回過神來,感嘆道:“闊氣,真是闊氣!看人家那手筆,出手就是百兩銀子,真不愧是郡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
平白又得了五十兩銀子,孟聚也是歡喜,但他隱隱覺得有點不妥:“老劉,剛才那個人,我看著很不對勁,說不定真是什么汪洋大盜。。。”
“這個,老孟你就不懂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人家已經(jīng)孝敬這么多了,就算真是通緝的汪洋大盜,壹佰兩銀子也足夠買關(guān)了。我們再找他麻煩,這就壞規(guī)矩了,人家秦氏也不是軟茄子,能做那么大生意,背后肯定有人罩的。百把兩銀子,人家懶得跟我們計較而已,要真把人家惹急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了。
我估計他們的車隊里,說不定真的有什么違禁品,萬一當(dāng)場被我們搜出來,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我們抓還是不抓?抓就壞了規(guī)矩,不抓又說不過去,干脆就這樣含糊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