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四十出頭,茭白被架上了飛機。
老家伙對他有性|趣,還挺濃,濃到粘稠,也在他面前把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線退了一點,但不代表可以無限制地縱容他。更不可能心疼他,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的肋骨該多痛,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動性,與動心,兩者之間隔著一條鴻溝。
況且老家伙沒有心。
茭白一個需要臥床的病患,就這么被帶上了這趟探病之行。
下這個命令的人卻一副屎樣。
從在等候室掛掉電話后就這樣了,還把他的腰箍青了。
神經病。
茭白看一眼蹲在地上陰陽怪氣冷哼的皮卡丘,確定地點點頭,沒錯,就是神經病。
他難受,吃了止痛藥就躺著。
過道旁,沈寄在翻看文件,紙張嘩啦嘩啦翻到頭就被他扔一邊。
一連扔了好幾份,他全撥到了地上,捏著鼻根滿面寒意。
陳一銘現在想跳機。
但顯然只是想想。他硬著頭皮過去,蹲下來去撿文件,期間被董事長踹了兩腳。
替那根蘆葦受的。
陳一銘跟了董事長沒有十年也有八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變化都有哪些,到了什么程度。就連董事長自己都沒意識到。
這里頭有天之驕子的通病因素,手中權勢太大,站在世界的利欲頂端藐視萬物,認為沒什么能逃出自己的掌控。
還有一個原因,董事長的情感區域早八百年前就長灰生草了,他懂個……
董事長已經四天沒去哪放松了。
有兩個小情嗅出了不尋常,電話都打到了他的手機上面,拐彎抹角地打聽董事長的私生活,他挺想直接丟出尚名苑的地址,讓他們自己去找答案。
陳一銘撿起文件:“董事長,您要不要喝點東西?”降降火?
董事長心里頭有火,卻不發泄,而是在等放火之人滅火,他這一步走出了毛頭小子的風范。
沒一點聲響,靜得過了頭。
陳一銘察覺到危機,他把頭垂得更低,同時將手中的幾份文件往董事長跟前送送。
最上面那份被一只手拿起來,砸過他的眼角。
刺痛伴隨著令人窒息的戾氣。
沈寄又拿一份文件砸過去:“揣摩到了我的心思?”
陳一銘不敢承認。
下屬可以聰明,但不能比上司還要聰明。
否則上司不會高興自己有個多么貼心的下屬,只會覺得自己被拿捏住了。
尤其是上司的私事相關。
沈寄一看助理那樣就知道又開始揣摩起來了,他的面色漆黑:“趕緊滾!”
陳一銘滾了。
茭白的余光瞥到陳一銘流血的眼角,他不會產生半點兒同情。
陳一銘跟章枕同為南西兩城大家族家主的得力助手,能享受到外界的吹捧和討好,他們都沾了自家主子的光,在上流社會有一定的地位。后者還有一點人性和善意,前者沒。
茭白昏昏入睡,但他睡不著,因為……
皮卡丘還他媽的蹲在地上冷哼。
哼一聲就看他一眼。
真是夠了。
茭白隨便抓了個手邊的東西扔向過道那邊。
那是一袋奶。
掉在沈寄的西裝褲上面。
裂了。
茭白心里一咯噔,完鳥,這手有點過。
沒事,沒事沒事,淡定。只要我不慌,慌的就是別人。
茭白先發制人:“你哪里不痛快,直說行不行?”
沈寄慢慢側過頭,車禍留在眉骨的細小疤痕上濺到了一滴奶,顫巍巍地往他深寬的眼褶上滑。
他的眸色平淡無波,面上沒有表情,脖子跟額角的青筋卻在一下一下鼓動。
那樣子像是要吃人。
還是撕碎了,一條條地蘸醬,慢慢享用。
茭白左右瞅瞅,沒地兒躲,也沒什么防身的東西,他索性就不動了。
皮卡丘跟活躍度是他的盾牌。
沈寄腿上的牛奶暈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也沒擦,就這么解開安全帶直起身,穿過走道把椅子上的人拎起來。
“你是不是找死?”沈寄抵著他的鼻尖,在親昵的動作里發出刺骨生冷的聲音,“是不是?”
茭白后仰身子,背部一陣撕痛,止痛藥還沒起效,他太遭罪,扛不住地回到原位,被苦澀的咖啡味撲了一臉。
“扔你奶是我的不是,我道歉。”茭白一呼吸,就把老家伙的氣息吸了進去,他要死了,“可我當時沒看,不知道是奶,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自己喝了,不浪費。”
這小狗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一口一個奶字,沈寄聽得頭皮顫栗,喉頭干癢。
欲|望幾天沒舒緩,勢頭很沖。
“小狗。”沈寄沙啞道,“你亂扔東西,還反咬我一口,指責我的不是,好得很。”
“我之所以問你是不是有哪不痛快,是因為你放冷氣,影響我。”茭白往老男人的欲|火上潑冷水。
沈寄頓時沒了興致:“那就滾。”
茭白微微一笑:“好啊,你讓飛機降落,我馬上滾。”
沈寄陰沉著臉盯著看了一會,單手扣住茭白的后腦勺,將他往自己懷里一摁。
“天生反骨?”沈寄的手掌緊貼茭白的后頸往下移,隔著寬松且薄的衣料撫碰他的肩胛,脊柱,一塊骨頭一塊骨頭的細細摩挲,口中說出的話既散漫又殘忍,“我摸摸,給你抽出來,碾了。”
茭白的眼前突然出來一頁漫畫。
他掙扎的動作猛然一停,這不是《斷翅》嗎?
新功能。一旦玩家的好友說出原著臺詞,對應的情節就會出現。
茭白的心跳有點快,他不需要走劇情或者拆劇情重組,記牢原著對他的作用不大,不會讓他迅速完成任務,但還是有用的。
畢竟他就只有這個芝麻粒大的金手指。
茭白問了個關鍵問題:“這功能是免費吧,不需要積分?”
不需要。
茭白在心里問:“積分除了換服務器,還有什么用?”
能讓玩家在遭受鞭刑時,獲得如夢一般的快|感。
茭白:“……”
那就不必了。
茭白飛快瀏覽漫畫,他看完一頁就自動翻到下一頁。這是從整部漫里剔出來的,關于沈寄跟他官配的所有內容。
沈寄的官配,是個清傲的大學生。
父親要做手術沒錢,他在走投無路之下經同學介紹去“締夜”賣,剛簽合同上班,就被沈寄帶走了。
因為他看沈寄的眼神沒有癡迷,湊趣,巴結與畏懼,只有倔強,隱忍,反抗,以及對自我的厭惡。他敢對命運,對掌握他生死的金主說不。
沈寄一顆黑心活了過來,當晚在“締夜”把人h了幾次,他點根煙,扶著小孩顫抖的潮紅背脊,說了那么一句“天生反骨?我摸摸,給你抽出來,碾了”。
從連續兩天都去他那,到留下來過夜,不承認他的特殊,不承認自己一再為他廢掉原則,再到十天半月不管其他小情,面對自己動心的事實,打發所有小情,連跟了他多年的姜焉都沒留。
那一系列變化只發生在一個月以內。
老黃瓜刷粉漆,它戀愛了。
茭白整個人有那么點不太好,《斷翅》中不論是正牌cp,還是副cp,全都狗血,渣賤,be。有身死的,有心死的,有相忘于江湖的,全員be。
沈寄跟他官配也涼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沈寄只是個配角,他的官配戲份就更少了,對方是在他四十出頭的時候才出來的,被他這個角色的粉絲強烈抵制。
茭白無所謂,人物美,劇情狗血虐爽就行,所以他也沒怎么留意沈寄那官配。
這會兒茭白滿身冷汗,他是不是誤打誤撞地走了那大學生的路,要成為老東西的官配。就跟他取代梁棟的死黨身份一樣?
茭白的胃部一陣痙攣,他焦急地詢問助手:“我那四個分組名字都是什么生啊世啊的,看起來一個樣,應該還有其他備注的吧?”
組里一旦有人,備注就會顯示出來。
茭白屏氣問:“有男朋友組嗎?”
無。
茭白滿血復活。
他看抵著他,隨時都會拔出槍,對著他的嘴來一槍子兒的老東西都順眼了一點點。
剛看完漫畫,茭白難免會拿來跟真人比較,他不禁感慨,《斷翅》的作者真會畫,沈寄這角色用的線條很簡練硬朗,大開大合,幾筆就勾出了強大的裝逼氣場。
而小受呢,線條就都是圓潤的飽滿的,沒有鋒利的地方。
攻受不用看身高,看線條走向。
茭白明目張膽地走神,沒有把檢查他一身骨頭的老家伙放在眼里。
沈寄的眉心跳了跳,他頭一次看不透一個人,還是個比他小一輪多兩歲的小玩意,荒唐的真實感影響到了他的工作效率。私生活也不順了起來。
沈寄將人壓在自己的手掌跟椅背之間,掌心停在他的尾椎上面那寸。
這里的舊傷沒及時醫治,后期因外力遭到兩次不同程度的復發。
好不了。
秋冬要注意保暖,不能受凍,堅持按摩理療,忌勞累。
這是助理匯報給他的檢查報告。
茭白不清楚老東西在想什么,只想說,好他媽,簡直了,好他媽,
驢啊,吊啊,驢啊,吊啊,吊吊吊。
這漫畫的精髓之一,他感受到了,淦!
“我一說去西城探病,你就緊張。”
沈寄的聲音讓茭白把注意力從驢上面轉移,他聽對方說:“壽宴一次,‘締夜’一次,除了這兩次,你沒在其他場合見過他吧,至于那么擔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衣食父母。”
茭白心說,衣食父母談不上,倒是最難搞的,決定他成敗的老boss。那一關過不去,前面刷完的其他關就白費了。
茭白不易察覺地觀察皮卡丘的主人,他就說怎么這老東西一路都是屎樣,原來是誤會他緊張戚以潦,吃味兒了。
上次在他兒子面前也是這樣。
不愧是狗血慢里的老狗,對著他所謂的上不了臺面的玩意兒,都能一再撒尿占地盤。
茭白惡趣味地想,那你就撒著吧,最好尿不盡。
于是茭白避開沈寄的眼神看旁邊:“戚董人很好,‘締夜”那晚,他不要我伺候,讓我回去,還要我早點休息,在老宅,他還提醒我去醫院看皮炎,是個很溫暖的人。”
沈寄的神情變得怪異:“他溫暖?”
“換狗游戲是我提出來的,他不同意能讓你進他房間?”沈寄的情緒瞬間就暴漲了起來,“你以為他后來不要你伺候,是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你……”
“董事長!”見情況不對的陳一銘匆匆走近,及時出聲。
他在董事長冷凌的目光里吞了口唾沫,用口型說:您慎!
沈寄的面部肌肉微抽,他不至于為了條小狗,在背后抖老友的底。
多年的交情,哪是一個用來發泄**的東西能比的。
“傻狗,你口中的戚董如果溫暖,那我就是菩薩。”沈寄傾身,手捏捏茭白臉。
似乎覺得這個動作不合身份,莫名其妙,沈寄退開,理了理襯衣領口,高高在上道:“到了西城跟著我,離他遠點。”
茭白呵呵:“姜焉說,戚董是他見過的最有風度最有涵養的人。”
沈寄再一次被一股莫名的怒氣侵蝕。
姜什么的是哪來的?
陳一銘小聲提醒:“董事長,姜焉就是前不久從戚董那過來的人,一地下樂隊的主唱。”
沈寄有一點印象,他投過去一個眼神:人呢?
陳一銘膽大包天地跟董事長對視:人不是被您趕走了嗎?
沈寄這回總算是想起來了紅裙小辣椒,那孩子在床上很放得開。
可惜,前一天還夸他懂事,第二天就犯錯。
沈寄沒了調|教小狗的想法,他把人丟一邊,換了條西褲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面閉目養神。
茭白的藥效發作,他不疼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到機場的時候,茭白還沒睡醒,他穿著很厚的米色毛茸茸大外套,拉鏈拉到頂,帽子扣在頭上,手縮在袖子里,像只過冬的熊。
西裝革履的沈寄覺得丟臉。
同樣穿著正裝的陳一銘和其他人也不想跟茭白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