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橋生也很是不適,他有些苦惱地說:“賀蘭將軍建議我買些……珠玉飾物。司馬徒建議……咳。”
墨橋生在一間珠寶飾品鋪內逗留了許久。
小秋蹲在門外不遠處一個售賣布偶的地攤上,興致勃勃的這個摸摸,那個瞧瞧。
其中有一個做得活靈活現的布老虎,讓她愛不釋手。
記得在老家的時候,家里也有這么一個布老虎,盡管已經被玩的十分破舊,縫補了許多次,但她依舊沒有什么機會能摸到,那是弟弟們才有資格玩的精貴玩具。
“女娃娃,若是不買,莫要一直摸,這可要五個大錢一只,弄臟了,累老漢不好賣的。”攤位的老板開口。
五個大錢落在了攤位之上,一只手從小秋身后伸了過來,提起了那只布老虎。
“鳳,阿鳳,你買這個做什么?借我玩一下,玩一下。”小秋小跑著跟在阿鳳身后,一路踮起腳想夠一下。
撲的一聲,那個精巧的玩具落進了她的懷里,眼前那紅衣的背影,卻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程鳳埋頭向前走,他對自己意義不明的舉動,感到十分懊惱。
罷了,就算是感謝她這段時日照顧我療傷。
“鳳?楚鳳?”
此刻,一個男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程鳳頓住了腳步,瞬間僵住了身體,一股讓他畏懼的驚恐之感,從他的腳底一路沿著身體爬上了頭頂。
那是一份,來至于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一個三十幾許的男子,攔住了他們。
此人面白有須,衣著華貴。
“鳳,這不是鳳嗎?多年不見,你都長這么大了。”那個男子伸出手,企圖拉住程鳳的雙手。
程鳳像是被蛇咬了一下,猛的后退了兩步,雙眼通紅,死死瞪著眼前之人。
“楚鳳,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楚燁之啊,你的前主人。”那人搓著手,露出一副欣喜萬分的表情,“當年家族沒落,家里經濟很緊,不得已才賣了你。我心中也是十分不舍,這些年常常想起你。”
“如今不一樣了,我有幸被宋襄公拜為客卿。”楚燁之展開華袍的衣袖,顯示自己的富貴,“楚鳳,你現在的主人是誰?你跟我來,我去找他把你買下。”
他伸出手欲拉扯程鳳,半途中,手背被一個白嫩的小手猛拍了一下。
一個年不足十歲的女娃娃,一手抱著只布老虎,一手牽著阿鳳,氣鼓鼓地對他道:“他叫程鳳,不叫楚鳳,是我們的將軍。你是什么人?在我們汴州城,竟敢對我們晉國的將軍無禮?簡直不知好歹。”
“什么將軍。”楚燁之嗤笑了一下,“小娃娃莫要哄我,我可是宋國的使臣,明日可就要求見你們晉國的晉越侯,你將奴隸指做將軍,就不怕你們主公砍你的小腦袋?”
程鳳拽起小秋的手,轉身就走。
“楚鳳!你怎么用這種態度對你的舊主。”楚燁之伸手攔住他們,“我當年對你的好,你都忘了嗎?”
他露出輕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程鳳,擺出一個自以為風流的笑容:“當年,你太小了,可能都不記得了。那時我們是那般要好,要不是委實缺錢,又得罪不起那幾家的人,我怎么舍得把好不容易清清白白養大的你,拱手送人?”
楚燁之靠了過來,低聲加了一句:“我自己,都還沒碰過你呢。”
程鳳感到全身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幾乎控制不住身軀的微微顫抖。
這樣一個人,我竟然一度把他奉若神明,即便在他將我推進地獄之后,我還不斷的美化記憶中他的那一點好,為他的行為找著不得已的借口。
他感到渾身入墜冰庫一般的寒冷。
“鳳,你怎么了?”小秋擔心的望著面無血色的程鳳,拉了拉他的手。
“走,”程鳳咬著牙,“我們走。”
“莫得走!”楚燁之冷下臉,揮手招來幾個隨從,圍上了程鳳和小秋。
一只手從鋪門內的陰影處伸出,搭上了程鳳肩膀。
那手既溫暖,又有力。
是墨橋生。
他一不發,堅定的站在程鳳的身后,眼透寒光,冷然看著眼前這幾個穿著宋國服飾的異國之人。
程鳳那顆浸入寒冰的心,就被這只滾熱的手撈了出來。
他感到自己虛浮的雙腳逐漸的站實了。
他把小秋推到身后,手握劍柄,噌的一聲,拔出一截佩劍,紅著眼和眼前這個令他憎恨的人對峙。
“墨校尉。”
“校尉在這里做甚?”
“打架?算我楊盛一個。”
幾個在街上閑逛的晉國士兵圍了過來。
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道醒目的傷疤,一臉猙獰,卷著袖子就逼到楚燁之面前。
“誤會,誤會。我是宋國的使臣,你們不得無禮。”楚燁之見他們人多勢眾,還有個中級將官在場,知不好招惹,心中起了怯意。于是擺明了身份,招呼隨從,匆匆的離去了。
墨橋生和楊盛幾人打過招呼,
他搭著程鳳的肩膀,“走,回去吧。”
程鳳轉頭看了他一眼。
墨橋生明白程鳳此刻的心情。
他加重了一下手中的力道:“別擔心。沒事。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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