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從晉軍方陣中疾沖而出,刀光一閃砍斷了栓住楊陸厚的繩索。
那人就地一滾,來到楊陸厚身前,舉起手中盾牌擋住了數(shù)支利箭。
“快走!”那人抽出腰刀架開敵人的長槍。
“盛,盛哥。”楊陸厚涕淚直下,不顧渾身傷痛,連滾帶爬的跑回自己方陣。
嵬名山冷靜的看著前方的戰(zhàn)況,火光之中,他看見了敵方戰(zhàn)陣中沖出了一個人。
此人的特征十分明顯,面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橫跨了半張面孔,連耳朵都缺了一個口子。
這個人在汴州的時候就和自己對過招,是一名猛將。想必就是這只隊伍的領軍。
“拿下此人!”嵬名山下了令,他親自帶著人馬沖上陣去。
楊盛想退回自己的陣地,
但纏著他的敵人越來越多。
他身上多處負了傷,行動已經(jīng)開始遲緩。
他抹了一把臉,在血液的間隙間回眼望去,身后己方的陣地早經(jīng)亂了套。
楊盛打了這么多場的戰(zhàn),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強悍的敵人。
他辛苦布下的防線,既然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就出現(xiàn)了潰散的跡象。
也許敵人下一次沖鋒,就要從這里突圍了。
楊盛手中的腰刀浸透了敵人血,黏膩的幾乎已經(jīng)握不住了。
他甩掉手中的刀,翻身從犬戎的尸體上撿起一把彎刀,架在身前。
“老子就是死在這里也不能讓你們過!”
一柄黑沉沉的鐵槊夾著風聲襲來,楊盛舉刀一架。
那鐵槊的力道太大,把身負重傷的他帶翻在地。
楊盛就地一滾,欲翻身而起。
數(shù)柄閃著寒芒的槍尖已經(jīng)抵在他的眼前。
犬戎大將軍嵬名山,騎在雄健的戰(zhàn)馬之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開口:“捆起來,綁在陣前,一舉突圍!”
此刻的營地周邊亮起leq星星點點的火光,
頃刻之間匯聚得越來越多。
無數(shù)舉著火把士兵出現(xiàn)在周圍的高地之上,嚴嚴實實的包圍了這里。
火光搖曳處,人馬分開,擁出一名黑袍將軍,正是墨橋生。
“嵬將軍,久仰了。”墨橋生開口。
嵬名山紅著眼,抬頭看著站在高處的敵人。他繃緊下顎,咬肌抖動。
他知道這場戰(zhàn),自己已經(jīng)敗了。
即使自己還能夠沖出重圍,身邊的這五千士兵也無法剩下幾人。
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架上了楊盛的脖頸。
拼死沖陣之前,他要用這個敵人的血祭旗。
“且慢動手,嵬將軍你這一刀沒下去,你我之間就還留有余地。若是你動了手。我們,就只剩生死相搏。”那立馬在高崗之上的黑色身影,開口說出冷冰冰的話語。
嵬名山冷笑一聲:“你讓開一條路,我就放了他。”
“我即便放開一條路,你也已經(jīng)沒有了可去之處。”墨橋生不緊不慢說話。
他在說話,晉軍中便一片寂靜。
夜色中只聽見那些火把偶爾迸出火星的噼啪聲。
搖曳的火光,在那年輕的面龐上,打出明暗晃動的光影。
那人一字一句吐出了讓嵬名山的心墜冰窟的話語。
“你一離開鄭州城,我軍的賀蘭將軍同俞將軍便已舉兵攻城。”
“你留在鄭州城內(nèi)的那兩位大將軍,可不像你這么耐得住性子。我趕來的時候,聽說他們兩位毫不猶豫的爭相出城迎敵。到了此時,說不定鄭州都已經(jīng)被我大晉拿下了。”
仿佛驗證了他的話語一般,在鄭州城的方向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隨后,天的那邊隱隱亮起了火光。
那是撞車撞擊城門的聲音。
如果不是守將莽撞亂來,敵軍的撞車是不可能在這么短短的數(shù)個時辰之內(nèi),就開到了城門前。
巨大的聲響一陣陣傳來,一聲又一聲敲在嵬名山的心上。
“我雖然為將軍之敵,但素來崇敬將軍。我知將軍此次出城,必定不是為了逃亡。”
“墨某心中估計,將軍一來想要引開我軍兵力。二來,大約想去就近的宅陽,或是滎陽請來救兵。”墨橋生的話交織在那遠遠傳來的轟鳴聲中。
“可笑的是,墨某心中雖然清楚,但將軍在那鎬京的主君只怕不會這么想。他只會怪你率軍私逃,以致丟了鄭州,這乃是大罪。你身負重罪,難道還要拼死從這里殺出重圍,回鎬京引頸就死嗎?”
墨橋生的每一句話,都插在了嵬名山心中最痛之處。
他是西戎人,這漢人的江山容不下他。而西戎朝堂早已無他立足之地。
天下雖大,竟無他容身之處。
“我大晉的主君,是一位胸懷若海的君主,只要你愿意歸降我大晉。我可以保證將軍的才干能得到更好的施展,同時我發(fā)誓絕不傷你手下這些將士的性命。”
“我乃是異族,晉越侯如何容得下我。”嵬名山冷哼一聲。
墨橋生抽出佩刀,毫不猶豫的在自己手臂一劃。
他舉起手,紅色的血液從空中滴落。
“我們的血和你們西戎人一樣,都是紅色,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所謂異族,不過是嵬將軍您自己腦中的一個觀念而已。”
“我,曾經(jīng)身為奴隸,在我們漢人眼里,奴隸甚至連一個人都算不上。”
“但我的主公卻從不在意出身。她的眼中,只會看見你的能力,和你的忠誠,而絕不會因為你的身份地位,對你隨意猜疑。”
嵬名山的刀鋒,緩緩垂下,一點點的離開了楊盛的咽喉。
作者有話要說:墨橋生:楊盛,為了撈你一把,我可是一口氣說了我有生以來最多的一次話。
楊盛:感謝老鐵,從今以后我的命就是老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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