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街上怎么這么熱鬧?”
蕭秀一并從窗口向外看了看:“今天是乞巧節(jié),汴京這里有撒吉慶花的習(xí)慣,還有廟會。許多未婚男女和年輕夫婦,都會借著這個機(jī)會,到河畔撒一撒渡河花,和自己的心上人逛一逛廟會。”
“先生你看,那,那是不是……”蕭秀輕呼了一聲,指著街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面攤。
沿街的角落中,撐著個小小的棚子,棚下擺著三張木桌,和幾條板凳。
一個包著藍(lán)色頭巾的婦人,在冒著熱氣的鍋炤邊忙碌著。
面攤的生意尚可,三張桌子都坐了人。
有一對年輕情侶,坐在一張桌上,正頭挨頭,吃著碗中的面。
雖然他們都換了便裝,但張馥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那是主公和墨橋生。
“主……公主穿著裙子呢,好久沒見到她這副模樣了。”蕭秀擠在窗邊,吶吶的說。
張馥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主公他,不,是她,坐在簡陋的面攤上,輕松又自如的說笑著。好像那一碗粗面,是什么珍饈佳肴一般。
主公平日在朝堂之上,面對他們這些臣子,自有一份同年紀(jì)不符的沉穩(wěn)氣度。
讓張馥幾乎忘卻了,她其實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
原來,她也有著和普通年輕女子一般,天真而跳脫的一面。
“真的不能留著嗎?”蕭秀看著窗外,輕輕的說出一些只有張馥才聽得懂的話,“我覺得平日里,她也許都在壓著自己。這副模樣,才是她最快樂的時候吧?”
張馥冷冷的道,“一國之主,握有天下,何事不可得?何人不可得?將來她會明白的。”
蕭秀動了動嘴唇,把口中的話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你有沒有想過,留下這么一個把柄,就是留下一個巨大的隱患,甚至?xí)訐u我們整個晉國的根基。”
蕭秀垂下頭,低聲說:“先生的話,自是正理。小秀只是覺得,主公她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但她卻依舊留下了我的命,依舊親入險地救出了先生。也許,就是因為有一位這樣的主公,才讓我不忍心。”
張馥放下了窗簾,沉默了片刻:“不忍心,又能怎么樣。”
他感到自己心中一陣煩亂。
張馥覺得自己變了,曾經(jīng),他在老晉威侯座下效力,掌握著國家的情報系統(tǒng),從不會為了這些個人情感影響他的決斷。
冷靜而自持才是一個謀士,一個軍師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而如今,他只想為了主公做得更好。
但他為什么會被這些可笑而不理智的情感擾亂了思維。
程千葉不知道張馥同他們擦身而過,她爽快的吸溜著碗中的面條,吃出了一身汗。
“手藝不錯啊,老板娘。”一碗面湯見底,她滿足的嘆了口氣,夸贊道。
又問身邊的人:“好吃嗎?橋生。”
墨橋生鼓著臉點點頭,他吃飯很快,飯量也大,已經(jīng)吃的是第三碗了。
包著藍(lán)色頭巾的攤主背上背著一個小娃娃,她一面麻利的忙碌著,一面笑盈盈的回過頭來,“客人若是喜歡,以后就常來關(guān)顧。”
她的腳邊蹲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熟練的在一個大木盆里嘩啦啦幫忙洗著碗筷。
“我看你的模樣,好像有些眼熟?”程千葉有些疑惑,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在天香女學(xué)館學(xué)習(xí)過?”
她想了起來,曾經(jīng)在姚天香的女學(xué)館門口見過這位攤主。
那時候這位娘子被一個家中長輩壓著用鞋底抽了一頓,不讓她進(jìn)學(xué)館學(xué)習(xí)。但最后她還是堅定的走進(jìn)了學(xué)館大門。她那時候的模樣給程千葉留下了印象。
那攤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著轉(zhuǎn)過身來:“奴家正是在女學(xué)館同師傅學(xué)得這手藝,得了天香夫人的幫助,這才能在此擺了這個小攤,自力更生,養(yǎng)活一家老小。小娘子莫非是認(rèn)識夫人嗎?”
程千葉咳了一聲,有些尷尬道:“是有些熟悉,原來天香的學(xué)館還教做面的手藝。”
那位攤主,端過一碟子的醬菜,放在了她們桌上。
“既是夫人的朋友,那這頓飯食就算是奴家請的,一點心意,還望二位莫要推遲。”她站在桌邊,哄著拍了拍背著的孩子,“女學(xué)館內(nèi),教的就是適合女子的各行業(yè)活技。讓我們這些女子學(xué)了,也有了一技之長,若不是天香夫人恩德,我哪里能……”
她紅了一下眼圈,卻沒有接下去訴苦,改為笑著道:“托了夫人的福,我們這種無根無萍的女人,才有了在這個世間站住腳的機(jī)會。我心中不知如何感謝天香夫人。還請小娘子若有見到夫人,替我轉(zhuǎn)達(dá)心中謝意。”
程千葉和墨橋生起身告辭。
“吃得太飽了,她做得面真好吃,人我也喜歡。”程千葉摸摸肚子,“橋生,你在桌上悄悄留了什么?”
墨橋生沒說話,輕輕笑了笑。
“我看到了,你是不是把整個錢袋都留下了?”
“我,”墨橋生面色微紅,“這個月的俸祿都留下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月個就天天到宮里來陪我一起吃飯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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