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手,穩(wěn)步直走到養(yǎng)心殿前,看著陽光照射下更顯巍峨輝煌的高大殿宇,克善心情很平靜,既無被皇室莊嚴震懾的壓迫之感,也無即將面見最高統(tǒng)治者的緊張興奮之情。
也是,21世紀的林公子,什么盛大場面沒經(jīng)歷過,面見國家領導人又不是第一次,還真的難以讓他產(chǎn)生誠惶誠恐的自覺。
“端王世子,查特里·克善前來面圣,還請公公代為通傳。”走到殿前20米處,克善停下腳步,向值守的太監(jiān)微微頷首道。
只這點距離,除了通傳的兩名太監(jiān),守備的侍衛(wèi)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面對這樣森嚴的儀仗,在腦子里搜索一下克善留下的,那少的可憐的關于宮廷禮儀的記憶,沒有任何印象,他只能停步,憑直覺行事。幸好,那太監(jiān)聽了他的話,應一聲就匆匆跑進去了,沒有面露異色,克善知道,自己的行為沒錯。
“傳查特里·克善世子覲見!”不一會兒,一陣高昂尖嘯的聲音從殿內(nèi)傳來,那名進去回稟的太監(jiān)嘴里傳喚著,快速從殿內(nèi)出來,跑到他面前,半彎著腰,抬起右手指引,將他步步引到殿門前便立定不動了。
克善雙手自然下垂,目不斜視的跨進殿門。
殿內(nèi)空間曠達,裝飾簡單大氣,卻處處透著奢華,金色的陽光從敞開的殿門進來,直直照在正坐在殿中主位上的一抹明黃色身影上。初春上午的暖陽雖不刺目,但在明黃色朝服的反射下卻有些晃眼。克善只略抬眸掃視一眼,就不適的底下了頭。
“奴才查特里·克善見過皇上,皇上圣安?!敝灰黄尘婉R上垂下頭的克善,依著記憶里的動作給面前的乾隆皇帝請安。他聲線平穩(wěn),動作流暢,進殿后一舉一動都行云流水般優(yōu)雅自然,讓人看著很是舒心。
“起磕。上前來給朕看看?!?
少年細瘦的身影背襯著橙色陽光,看不清面龐,剪影單薄的讓人驚心;少年清亮絲滑的嗓音在空曠的殿里回旋,如陽光中浮動的點點塵埃,雖知道與人無礙,卻搔的人鼻癢心癢。乍然看見這樣一個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少年,乾隆眸光閃了閃,耳尖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這少年的嗓音憑的悅耳!動作也極盡優(yōu)雅!是他見過的那個端王世子嗎?
“是?!鄙倌甑蛻?,起身后踱步到帝王御前三米處停住,頭微微抬起,垂眸四十五度,視線正好移到帝王的下巴。
少年的臉普一進入眼簾,便使乾隆的眼神顫了顫。原本還帶著明顯嬰兒肥,皮膚黝黑的少年因長久的臥病在床,如今身形消瘦,臉只剩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狹長的眉目也顯出了遺傳自生母的明麗婉約,襯著病后蒼白透明的皮膚,半大的孩子安靜的站在面前,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疼惜。
“怎得消瘦成這樣?努達海是怎么照料的?”帝王沉聲開口,語氣中隱有怒氣,卻不是針對少年。世人都道乾隆顏控,果不其然。面對眼前透明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的細瘦少年,他心里對姐弟兩不識好歹的那點不滿,此刻都煙消云散了。罷了,到底還是不懂事的孩子。
“回皇上,奴才大病初愈,將養(yǎng)一陣就不會如此消瘦了。努達海將軍照顧奴才盡職盡責,還請皇上不要怪罪。這次多虧了皇上替奴才召來的太醫(yī)和賜下的珍貴藥物,才堪堪保住奴才一條性命。奴才深受皇恩,恩同再造,心內(nèi)感激無以表,日后定當竭力進學,早日成為……成為大清的巴圖魯,為皇上分憂解勞。”
說到最后一句,克善語音噎了一下,抬起清亮的雙眸看看乾隆的反應,又立刻低頭,臉上浮起幾絲尷尬的紅暈。要學著12歲的小孩口氣說話已經(jīng)夠讓貴公子為難的了,臨了還卡詞兒,差點順口說出‘成為社會精英,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幸好他及時反應到這詞兒太現(xiàn)代了,不妥,轉(zhuǎn)了回來。果然是在21世紀時見了太多次最高黨代表,口號喊習慣了??!
“呵呵……好!有志氣!不過,克善,你當務之急還是盡快養(yǎng)好身體,多長些肉出來才是正理兒?!鼻∨呐纳倌甑男〖绨颍市σ宦?,心情很是舒暢。
少年那瘦瘦的小身板,配上他嚴肅的表情和最后‘彪悍’的豪,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喜感,特別是當那雙晶瑩的眸子朝他看過后,臉上浮現(xiàn)的羞澀緋紅,更顯得這孩子感恩的心一片赤誠。乾隆心念一顫,對少年的赤子之心和知恩圖報極是受用。
“奴才謝皇上關心。”克善暗自打量乾隆一眼后,馬上垂首恭敬回話,心下驚詫萬分。眼前的乾隆皇帝古銅色肌膚,雖坐著,仍看的出體格高大健壯,一雙斜飛入鬢的濃眉,一張刀削斧鑿的俊顏,跟他在現(xiàn)代時看過的乾隆畫像竟無一絲相似之處。自己來的這地兒,真的是清朝嗎?
雖然心里為重生后的種種異象所震動,克善面色依舊淡定優(yōu)雅,從容的應對乾隆隨后的問話。君臣二人就克善養(yǎng)病期間的情況又交流了一會兒。
殿中一厚重低沉,一清亮悅耳的聲音你來我往,襯得這初春的上午一派嫻雅舒適,站立在側(cè)的吳書來看著聽著,都有些沉醉。
“啟稟皇上,奴才病中,皇后娘娘和十二阿哥多有照拂,時有賞賜,如今奴才的姐姐還在坤寧宮中謝恩,奴才也懇求皇上準許奴才前去給娘娘叩首?!笨松菩睦镞€記掛著在坤寧宮中的新月,看著時辰過了許久,瞅個空擋向乾隆稟告。
他是外臣,外臣入后宮,沒有皇帝的準許是大罪。
“哦?那你去吧!”乾隆瞟向殿中的一口西洋掛鐘,見時間竟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時辰,眼看快到用午膳的點兒了,便干脆的準了克善的懇求。
克善再次跪下行禮,躬身四十五度,步步后退到殿門,每一步都如度量過般,不多一寸,不少一寸,直退出殿門后才悠然直起腰,垂首,轉(zhuǎn)身,朝坤寧宮去了。
看著施施然退下的半大少年,乾隆興味的勾起嘴角。這孩子只兩月不見,就如此進益了,宮中禮儀,如他這般行的既美且雅,悅?cè)硕康?,他平生還未見過第二人。不過,乾隆若知道林公子前世因家教森嚴,自打會走路就開始學習各國禮儀,估計這會兒就不會這么驚訝了。
“吳書來,這十二阿哥和克善世子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密切了?”對著空曠已無少年身影的殿門沉默半響,乾隆突然開口,問的是克善說的十二阿哥賞賜之事。
“皇上,您忘了?兩月前,您欽點了克善世子做十二阿哥的伴讀?!眳菚鴣砩陨锨耙徊剑Ь吹幕卦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