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見小十二被驚的合不攏的下巴,世子暗暗捂臉,這孩子,反應能力太差,日后需多加調·教。
“你竟然讓朕——大清國的帝王,親自帶領百官去城門迎接一個奴才,還是一個犯了事,進京請罪的奴才,你將朕置于何地?你將我皇室尊嚴置于何地?不分尊卑,不分貴賤,你平日就是這樣行事的嗎?”乾隆俯身,逼視永琪,句句質問,在問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瞥見他身后面露擔憂的福爾泰,噎了一下。
可不是嘛,這老五平時與那福爾泰、福爾康不就是稱兄道弟,平起平坐?想到這里,乾隆面色徹底黑了,突然覺得,自己費盡心思,一下朝就專程過來教導永琪簡直是在自虐。作為一個合格的王位繼承人,一一行皆要合乎章法,自成氣度,讓人無可指摘。按永琪平日所為,早該被摒除在繼承人名單以外,只是這一點,一直被各種表象蒙蔽,沒被他注意到罷了。
想到這里,帝王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光幽深一片,所有外露的情緒都收斂的一干二凈。只這絲毫看不出情緒的目光,更讓永琪膽戰心驚。在帝王句句逼問之下,他早已經醒悟了過來,眼里慢慢透出悔意,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
其余皇子伴讀們也被帝王的連番叱問嚇的面無人色,膽戰心驚,兀自后悔不迭。
“傳旨,五阿哥永琪,數典忘祖,即刻起罰跪太廟三日三夜,此間誦《□□訓》不停。解禁后即日出宮開府,賜貝子銜,欽此。”撇開頭,不想再看這個傾注了自己諸多心血的兒子,乾隆冷冷開口,一個‘貝子銜’便為他的未來下了定論。
數典忘祖、罰跪太廟、出宮開府,貝子銜……
永琪每聽到一條,冷汗就流下一滴。他沒想到,皇阿瑪這次對他的懲罰會這樣嚴重,只不過是一條章程罷了,又沒有真正施行,何至于此?
“你不服氣?”乾隆看見他眼里的不甘,勾唇冷笑,“若朕不過問,禮部都按你擬定的條陳施行下去,你想想是什么后果?一個帝王向外藩罪臣低頭示好,傳到內蒙,新疆,南疆,大小金川,朕還如何治理大清?大清的威嚴,大清的安定何在?政務不是兒戲,不能存僥幸心理。永琪,讀了這么多年書,你都是白讀了,連你十二弟和克善都不如。還有你們,你們也是一樣。今日回去,每人寫上萬字的悔過書交給朕過目。”
重重踢開腳邊滿臉不甘的五阿哥,乾隆站起身,指尖一一點過眾人,語氣中滿是沉沉的怒火。
克善在帝王指尖掃過時,反射性的偏了偏頭避開,好似怕被他誤傷似地。他和十二又沒有犯錯,寫悔過書應該不包括他們吧?
看見克善躲避自己指點的動作,乾隆眸光閃了閃,心下被逗的一樂,差點維持不住面上惱怒的表情。他收手,調整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僵硬的補充,“永d和克善表現不錯,悔過書就免了,各賞賜徽墨,松花石硯一套。朕走了,你們繼續吧?!?
怒火因瞥見克善的小動作,一息間消散的干凈,乾隆努力繃住臉上嚴肅的表情,朝紀曉嵐擺擺手,示意他繼續上課,而后大步離去。
帝王一走,上書房里吁氣聲此起彼伏,不少人還夸張的拍拍左前胸。
“五阿哥,皇上讓奴才來帶您去太廟?!辈坏扔犁饕哺跉?,一名總管太監走進來,行到他面前打了個千,態度恭敬道。太監身后跟了兩名乾隆特意派來的帶刀侍衛,對著永琪虎視眈眈,大有若他稍有異議,就將他強行押走的意思。
永琪就算如何心有不甘,此時也不敢抗旨,踉踉蹌蹌起身,稍微整理一下儀容,垂頭掩藏住臉上的慘白,跟著幾人離開。
皇子、伴讀們看看他狼狽的背影,再看看一旁淡定的十二阿哥和克善世子,心里唏噓。昨日還嘲諷兩人托大,今日看來,竟是他們被五阿哥的夸夸其談誤導了,跟著演了一場鬧劇。
眾阿哥心里默默回想克善昨天分析巴勒奔的一席話,一句句細細掰碎了揉搓,越想越覺得極有道理,不由心里暗暗自嘲自己的愚鈍,佩服他的頭腦清明,眼界開闊,恨不得當即將他拉攏過來做自己伴讀。再想到主事者五阿哥今日受到的懲罰,又暗自慶幸。沒想到因為這件事,平日被捧的高高在上的五阿哥竟然被攆出了宮廷,失去了隱形太子的地位,而自己只需寫一份悔過書,真是萬幸萬幸。
“克善,皇阿瑪今天怎么對五哥生那么大的氣?我覺得這件事也沒有多嚴重么。”永d一點沒有旁人幸災樂禍的齷齪心思,還在為自己曾經的偶像擔心。
“五阿哥妄自揣測圣意,行為失當,有負皇上對他的期望。所以,今日皇上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示眾人,并不是生氣?!闭f生氣,不如說挫敗更多一點。誰能忍受自己精心栽培的繼承人原來是個沒腦子的廢物?這件事在貴族圈里傳揚開來,別人嘴上不說,心里也會暗暗嘲諷他教子無方的。克善默默為悲催的乾隆哀悼。
“哦,原來是這樣。”永d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恩。所以,你以后記住了,不確定的話不要亂說,不確定的事不要亂做,懂了嗎?”克善抓住機會對十二進行教育。
“我知道了。我不明白的事情都會來問過你的。你什么都懂,跟著你就不會做錯事被皇阿瑪罵了。”十二乖順的點頭,眼里滿是對世子的信賴。
世子被他信賴的眼神看的一愣,回過神來后微微笑起來,心里暗忖:好久沒有嘗過被人信賴,被人依靠的滋味了,感覺還不錯。既然你這么放心我,日后我自會好好引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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