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色已暮。
三卷竹簡加起來不足千,扁鵲全部看完不需太久。末了,他目光停留在那些筋骨俱佳的字跡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扁鵲對兵事所知寥寥,但常常研讀道家巨著,宋初一以道家陰陽融入兵法之中,他倒也能體會三分真味來,因此在看完這三卷兵書后,竟是粗通兵家了!
“唉!”扁鵲長嘆一聲,放下竹簡,起身推開窗子,正能看見對面一片漆黑的書房。
扁鵲從來沒有低瞧婦人,這世上不僅有妲己、褒姒,亦有婦好。婦好乃是商王武丁的王后,當時商王朝的軍事統帥,也是掌握祭祀大權的大祭司,同時又是一名極具遠見的政治家,有史料記載,她在懷有身孕的時候還曾領兵作戰,并大獲全勝。
國之大事,在祭與戎。說的是,國家大事,在于祭祀和軍權。
婦好身為軍事統帥和大祭司,恐怕連武王見了都要懼怕三分。尤其是,在商朝前期還有母系氏族遺風,女子帶兵打仗很是尋常,但到了商朝后期,已經是父系氏族主導,婦好能夠在男人掌權的情形下占著一個國家兩大命脈職位,并且做的出色,可見能力得有多出眾才行!
只是至今為止史書上記載的媚惑之女眾多,而如婦好這般真正杰出的女子屈指可數,世人難免對女子有些偏見。
扁鵲從宋初一的篆著內容、筆跡、面相等等各個方面,都感受到了一種剛強與她瘦削模樣迥異的剛強。
才初見而已,真正如何,還需慢慢觀察。
扁鵲站了一會兒,瞧見一個小丫頭端著一盞牛油燈進屋,過了一會扶著宋初一出來,從廊子里往這邊來。
走到近處,寍丫才看見扁鵲,小聲提醒了宋初一一句。
宋初一拱手施禮,“神醫這么晚還未休息。可是床榻不適?”
“并無。老夫只是想事情。”扁鵲大半輩子都在云游行醫,風餐露宿都是有的,對住所自然不會太過挑剔。
“神醫一路車馬勞頓,早些休息吧,若有所憂是懷瑾能解,必不推辭。”宋初一道。
扁鵲望著月光下那一襲玄色廣袖、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辭間灑脫磊落,一身氣度竟是比下世間千萬士子,不由呵呵笑道,“不知能飲否?”
宋初一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有何不可?懷瑾不僅能飲,所釀梅花酒也是這世間獨一份,神醫可要嘗嘗?”
“大善!勾起老夫酒癮,這梅花酒得名副其實才行啊!”扁鵲說著話,從屋內走了出來。
宋初一吩咐堅去挖酒,寍丫在亭子里擺好了席。
扁鵲坐在亭中。看著剛剛從土中挖出的酒壇子,奇道,“陳酒也好喝?”
時下絕大多數的酒都很淡,釀制粗糙,放不了多久就會變味,酸洌的味道固然也不賴,但終歸少了酒味。前世宋初一處境不堪時曾在一家酒坊燒火蒸煮谷物,她對酒的興趣也始于那時。如《黃帝內經》等書籍上就曾經記載過釀酒過程,宋初一私下就試著釀造過。不過她那時窮,連飯都吃不上,哪有多余的谷物釀酒,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實踐。直到投奔端陽侯,她才有多余的糧食試著釀酒。因中間失敗過許多次,屢次導致衣食不濟,但是她一直鍥而不舍,終究給她弄出些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