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韓虎見過國尉!”
宋初一聞聲看去,便見一名四十余歲的壯實漢子立在主帳前,一張黑糙的臉。兩鬢斑白,五官不好看,但是剛毅的氣質使他在一群人中脫穎而出。
“韓將軍免禮。”宋初一頜首。
韓虎目光從宋初一身上轉到趙倚樓身上,未作停留的移開,“國尉請。”
一眾人入了營帳,韓虎便令人將整理好的軍務書簡放到幾上。“這是離石近五年的糧草輜重用度和將士升遷、降職、調度。”
這些是國尉管轄范疇。
宋初一點頭,淡淡一笑,卻是撇開政務不談,閑話起了家常,“粗略一算,韓將軍竟有十七年不曾歸家了吧?”
韓虎一怔,反應過來之后,心中不禁悵然,“已有十七年零九個月了。”
他十四歲從軍,參加過六場秦魏大規模的作戰,十七歲做到千夫長,去了秦國與義渠之間戍邊。秦與義渠小摩擦不斷,卻少有大戰,那十幾年間還能偶爾回咸陽。
后來秦國打下離石,幾位大將相繼過世,他便被秦孝公調到這里守城,新君即位之后又頗為看重他,因此輾轉兩處,歷經兩代君主,十七年間他從沒有回過咸陽。用他自己的話說,娶了個婆娘,數數日子,這二十年加起來統共沒睡到三個月,要不是嫡子是他在咸陽的那段時間懷上,還真不知道是不是的種。
兩個月前聽說,兒子喜得一子,他已經是做祖父的人了,可是他連自己兒子長的什么模樣都不知道,更別提孫子了。
種種惆悵從心頭掠過,但韓虎乃是征戰沙場三十余年,心神不是一般的堅定,只瞬息之間便收回了神思,微微蹙眉,正要說話,卻聞宋初一道,“辛苦韓將軍了。”
韓虎心里奇怪,國尉為何沒頭沒尾的與他說這些話?
“諸位各司其職吧,我與韓將軍有話說。”宋初一道。
眾人齊齊應聲,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趙倚樓亦起身離開。
“韓將軍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將才,守得離石安全無虞,更是勞苦功高,不論將軍以后打算解甲歸田還是為國盡忠到底,大秦都不會怠慢將軍一絲一毫。”宋初一直不諱,“不過如今國土擴展,將才短缺,君上知子庭將軍深明大義,韓將軍素來穩健,又觀趙將軍是員猛將,打算歷練一番,將來好用來控制巴蜀。”
一聽此,韓虎頓時有些羞愧,他眼看就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也沒有爭的心思,只是想到他一直很看好的子庭被人輕松替換,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為大秦賣命,到頭來卻遭此薄待,心中覺得不憤,又有一代新人替舊人的悲涼,卻未往別處去想。
“趙將軍名為河西主將,實則是諸位將軍的學生,秦楚的戰事也逼在眼前,還望韓將軍多多提點才是。”宋初一揮開大袖,施以重禮,“懷瑾代大秦拜謝將軍了。”
宋初一找了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并且只公,不私,這是子庭對她的態度,她轉臉便用在了他部下伸手。
韓虎連忙還禮,“國尉重了!末將必竭盡全力輔佐趙將軍。”
一番話之后,韓虎的心結稍解,便道,“君上向來有識人之明,前次射殺義渠,末將便看出趙將軍雖年紀輕輕,卻天生將才。”
“此話怎講?”宋初一見他神色認真,不像是恭維之。
“義渠軍只有三萬人馬,且早已潰不成軍,其慘狀,連末將瞧見都不禁生出惻隱之心,趙將軍卻毫不猶豫的射殺,有為將者的殺伐果斷。”韓虎道。
宋初一能想象出那種場景,對于征戰沙場的將士來說,面對兇狠的敵人,一場惡仗下來,辛苦歸辛苦,心里卻絲毫沒有負罪感,然而射殺投降求生的弱者則恰恰相反,下手輕松,卻要狠心。(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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