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微微冷笑:“閣老倒是有何指教?”
“如今這書房之中自有你我二人,倒是不妨老少敞開心扉說些子話,先帝一味貪圖享樂寵幸奸佞之輩,乃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就算沒有定國侯力挽狂瀾,也是會人取而代之。可是在老朽看來侯爺您心里裝得是比野心還重的東西,且不說改朝換代的民心動蕩,就是那高居在寶座上的皇帝,太傅真是覺得許一個后宮平庸女子的豐衣足食她便滿足了?在老朽看來真是生生的折殺羞辱!可
是太傅英明,應該想到還有一種選擇,若是太傅肯高風亮節,既救民于水火,又能給聶氏皇姓留下該有的體面,到時候,滿朝文武會感念太傅的賢德,公主的心里也必定會感謝太傅,那么史書中的定國侯大人才真正稱得上是心懷百姓,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千古賢臣!老朽不才,愿在有生之年為太傅著書立傳……”
“夠了!”太傅冷冷地打斷了吳景林沒有說完的話,沖著門外高聲喊道,“阮公公將吳閣老好好送出宮門去!”
接下來便是膀大腰圓的侍衛們進來,不由分說夾起那干瘦的老頭一路拎出了書房去。
聶清麟在內室聽著恩師不依不饒的呼喊聲,暗地里搖了搖頭,夫子還是太過理想了,魏朝的千古女帝,可不是那么好當的!有那樣一個男人立在龍椅之旁,又是有誰敢跨過去穩坐其上呢?
當她走出內室時,男人臉上郁色尚未化開,鳳眼微微地調向了她,卻是雙唇緊抿。聶清麟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轉身出了書房……
入了夜,便是冬至晚宴的時候,晚宴的重頭戲,便是飲鹿血酒。與一般富戶王侯家中不同的是,宮里的宴鹿俱是專門豢養的藥鹿。這些小鹿俱是打從出生便食用專門的草藥長大,這樣的鹿血更是藥性十足,喝起來益壽延年很是溫補。
因為這一夜會有人放開豪飲,為免酒后失儀,便是男賓女眷分開兩席。兩處宮殿各不相干。
衛侯的弟弟衛云志也前來赴宴,因為南島淪陷時,貨船損失得厲害,太傅大人安排著他與一干衛家的船工下人們都入了京城暫時等待船廠新造出來的大船出埠。衛云志自然是要先進宮,向自己未過門的公主小嫂子請安,另外趕在宴席前,將衛府傳給長媳的傳家寶貝一并呈給公主。
“爹娘囑托云志這是傳給衛府長媳婦的,民間東西鄙陋,還請公主不要嫌棄。”衛云志跪在地上雙手恭敬地呈送一只木盒上來。
太傅坐在一旁笑道:“阿志禮節太多,此處是內宮,有無旁人,趕緊起來說話,你的嫂嫂低頭看你,累得快要脖兒痛了。”
衛云志聽了哥哥這么一說,禮節卻是更加恭敬了,只因為他想起了自家老子說的話“你那混賬哥哥沒有禮數大小,你入了宮里可不能盡隨了他,丟盡了我們衛府歷代的老實本分!”
聶清麟接過嬤嬤遞過來的木盒,輕輕打開一看:盒里的手鐲竟是跟以前衛侯為她親自佩戴的那尊保命玉佛一樣的玉質,一看那溫潤的樣子便是多年的老物,不知過了多少衛家兒媳的手,用手輕輕一摸便覺得溫潤進了心底。
原先在書房那一幕,二人雖然未曾發生口角,可是心里到底是有些郁結。不過現在,倒是因為衛府二老的有心,而微微化解了些。
她與衛冷侯從相識到如今,俱是與世間男女相愛之路大相徑庭,就算是鄉野的艷史俗本也沒有膽子編纂出這樣的一路傳奇,盡管沒有媒妁之約,又是這般的荒誕,可是得到衛府的二老的認可,不覺心里一暖,便是謝過收下。
衛云志不在朝中為官,自然不知道公主與皇帝實為一人這樣的關節。見過公主,轉達了衛府二老的心意后,便隨著兄長去參加壽宴了。
華美的宮殿里,宮人們魚貫進出,只見手里的托盤上是不同藥性的鹿血被分裝在大大小小的白玉杯里,被送到了兩座大殿中去。再參合不同的美酒飲下。
往年這是先皇最得趣的時候,呈送給皇帝的鹿血是含有壯陽藥性的,若是摻了烈酒堪比最強的宮中秘藥,今年供奉的藥鹿還是先皇健在時就專門飼養的,因為荒淫無度的生活,魏明帝的身子骨早就有些空虛,這專門飼養的藥鹿的藥性更甚,倒是能幫先帝提振起昔日雄風,夜御二女也不在話下。
但凡男子,誰不愛那盡興的滋味,這等鹿血就是一小杯若是放到民間,也是價值□□的靈藥。鹿苑的太監倒是懂事,俱是將這頭養了二年的藥鹿的鹿血專門配上一壺呈給了太傅大人享用,又另外配了一小壺送給到了永安公主這里。
如今宮里哪兩位是正經的主子,阮公公這次可是門門兒清了!知悉公主皇上竟是同一人時,阮公公便是躲在屋子里足足冒了一身的冷汗,捏著指頭往前推算著日子,自問自己還算是懂得進退,未曾在公主和“皇帝”面前稍有怠慢,這心才算是慢慢放下,服侍起來更是盡心盡力。便是親自將那鹿血酒捧送了過來,擠眉弄眼地說:“公主,這是太傅親自命人送來的,藥效奇佳,趁著溫熱沒有腥氣還請盡早飲了。”說完便施禮退下匆匆回轉到一旁的大殿,服侍太傅去。
永安公主接過侍女遞來的酒盅淺淺的飲了一口,便覺得這酒了的腥味直往喉嚨頂去,她向來口嬌,受不得舌尖的苦楚,只飲了那一口后,便止住不喝了。倒是她身邊坐著小沈后,聽了那阮公公的話,一時好奇這藥性將那半壺的藥酒盡飲了下去。
晚宴上的花式表演很是有趣,宮里請來了雜耍戲班子,聶清麟看得入神得趣,連身邊的小沈后是什么時候偷偷離了宴席不知道。看了一會,聶清麟只覺得頭有些眩暈,暗道那鹿血酒的酒勁兒真是大,竟是只淺淺飲了一口,就有些撐不住了。
于是也先行退下,回轉了寢宮。待到梳洗完畢換了衣衫后,聶清麟倒在床上,只覺得血管里的鮮血慢慢奔涌,絞得自己渾身燥熱,一時竟是有些睡不下。
輾轉了一會,有心想問單嬤嬤太傅今夜還會不會過來,可到底是女兒家那樣羞臊人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來。
就在這在床榻上反復了一會,終于是睡下了,待到天微亮的時候,她才因為口渴而微微醒轉了過來,還未及轉身就發現身邊睡著的男人。
也不知他是什么時候來到鳳雛宮,此時正睡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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