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所問這三樁事,其實源自同因。
僧官道:“本寺西去四十里,便是烏雞國城都所在,這座寶林寺,便是烏雞國王敕建。回想五年前,天上大旱,田間顆粒無收,民不聊生。國王素來愛民如子,但國小倉薄,縱開倉賑災也沒挨過多久,便錢糧盡絕。”
“于是國王道是上天懲罰,便終日沐浴齋戒,晝夜焚香求雨,這一求雨,果然管用,那一日天上一只巨鳥盤旋,不多時便降下雨來。”
悟空“咦”了一聲,站起身來,他站起來不要緊,僧官以為自己哪里說錯了,便定定看著悟空。
悟空因何生疑,只因他清楚記得,烏雞國王乃是因得罪了文殊菩薩,這才有青獅精變作全真妖道來將他沉入井中。而之前旱了足足三年,青獅精才來施法降雨,怎地又出現了一只怪鳥?怪鳥降雨,莫非是商羊所為?
悟空猜得不錯,自上次赤松子見天下旱情難解,便叫商羊月月巡查,凡有干旱處,便可自行降雨。而除了第一次降雨與西天、天庭大戰一次之后,再也無人阻止齊天嶺行事。悟空叫僧官接著說。
僧官道:“這怪鳥,不,這神鳥降了幾次甘霖之后,旱情頓解,于是神鳥再也不來。不料這雨下起來便沒完沒了,終日滂沱,不過三兩日,烏雞國內處處澇災,這一澇,比那干旱還讓人頭疼。”
悟空一聽便明白了,暗罵一句這狠心的文殊菩薩。定是文殊見旱災治不了烏雞國王,又不敢阻止商羊降雨,這才教青獅精暗中作法,叫他雨上加雨。商羊只能解旱情,卻無法治澇災。
僧官道:“如此一澇就是兩年多,眼看國之將亡,來了一個全真道士。這道士法力高深,揮手間,天上大雨頓時止住,不過半月,地上便干了。從此后烏雞國風調雨順,再沒天災。”
悟空心道,這故事雖多了一點曲折,卻也和《西游記》中所寫大致不差。
只聽僧官又道:“國王自然大喜,便和全真道士結為異姓兄弟,奉為國師之尊。國師本事雖大,卻不自驕,接人待物也彬彬有禮,最難得的是,他雖是道士,卻也不阻百姓信佛。”悟空暗道,他主子便是菩薩,他怎敢阻止?
悟空問道:“你說這半天,也是所答非所問,我那三個問題,你都忘在腦后了。”
僧官忙道:“老爺莫急,這是前事緣由,我說的仔細,你聽得清楚些。我國國王素來信佛,建了不少寺院,大國師來后,也常到各處寺院走走。他來了本寺,丟下幾卷經書,教小僧自此之后教本寺僧人念這卷經文,其他的盡都封庫,絕不可再動。”
悟空問道:“那是什么經文?”
僧官自桌上拿下幾卷經書,道:“這幾部經書乃是《彌勒佛下生經》《彌勒佛救苦經》《彌勒佛所問經》。”
悟空聽了,心里頓時明白,文殊菩薩此舉也是一箭雙雕啊。他非止將烏雞國王推入井中泄憤,又將專誦彌勒的經文傳至此處,由此看來,這個文殊也定是東來佛祖一派的無疑。再想想后面獅駝嶺上青獅白象大鵬開山篡國,顯然四大菩薩中,除了觀音,其余三個都是東來佛祖死忠。這個文殊,不惜臉面,居然將青獅派下來兩次,難道他就不怕如來翻臉?
僧官又道:“國師傳經之后,便教我們建個山門,專擋外面僧人入內,唯恐佛法失了純正要義,就連本寺僧人也不得擅出。說到這里,想必老爺亦能明白,為何匾額蒙塵、山門緊閉、不接待外面僧人了。”
悟空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確是明白了。”悟空聽完,轉身便要出去,只聽僧官道:“老爺要走了。”
悟空聽著怪怪的,回頭問道:“還有什么?”
僧官道:“老爺既是要過路的,明日怕是要換通關文牒吧。”
悟空笑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僧官道:“不敢不敢,小僧先得告知老爺一聲,當今國王對兩個國師聽計從,但這兩個國師卻水火不容,老爺明日去了,可要審時度勢才是。”
悟空頓時有點發暈,什么叫“國王對兩個國師聽計從”?敢情烏雞國王還沒被推到井里,而明明一個國師,怎么變成兩個了?
僧官見悟空出神,知道自己這番話定是有用,他見過悟空本事,眼下只要刻意討好,便道:“大國師來了一年左右,烏雞國內遷來了一個大戶人家,這人家主人姓秦,也是修法力的。我等也不知內情,只知道秦家和國師斗了一場,好似不分勝負,國王又將秦家主人封為了二國師。”
悟空微微皺眉,怎么又出來個姓秦的,這又是何方神圣?
僧官道:“都說大道同源,可這兩個國師偏偏不可,一個說東,另一個定要說西,弄得國王也甚是頭疼。”
悟空隱隱覺得,烏雞國王之所以保住了性命,定和這個神秘的二國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