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門,金哥的人在后面遠遠跟著,許秋來只當作不知道。
即便她清楚地記得來時的路,但還是假裝不認識,在錯綜復雜的小巷無頭蒼蠅似的撞來撞去,放松人警惕,順便熟悉地形。
胡同太大,許多地方巷子窄到車輛無法通行,許多墻面畫著斑駁的漆畫,胡同后便是一片連著公園的內海。
她直到繞出來,才在巷口找了個小超市,掏一塊零錢放在柜臺上,開始給陸離打電話。
電話那端一響,陸離秒接,才聽許秋來的聲音,他幾乎語無倫次,“你在哪兒?有沒有受傷?我過來找你——”
許秋來打斷他,“你別擔心,我沒事,我過來找你。”
“我過來!”陸離話說出口才發現語氣太強硬,太不冷靜,放緩聲音重說一遍:“我過來。”
兩分鐘時間,他根據打來的固定電話確定她在地圖上的定位,“你現在往前走五百米,穿過兩個路口,在那家銀行里等我,那邊人流量大,安全,我二十分鐘就能到。”
“你……你報警了嗎?”
“報了。”
她沉默兩秒,“把案件撤銷了吧,我沒事。”
許秋來不知道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內發生了什么。
陸離挨了他人生中第一個來自父親的巴掌。
他接起電話的時候還在工作,沒有聽見秋來的聲音,只來得及聽到有男人在電話那端說了句話。
離話筒很遠,但那聲音,他永生永世不會記錯。正是當年綁架他、把他手腳塞進柜子里不能動彈,一度成為陸離人生最難以磨滅陰影的那個人。
他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定位許秋來的手機號碼,只是趕到案發現場,許秋來已經不見了,只從草坪里找到了她的手機。
陸離不敢想象秋來一個女孩子,別人會怎么對待她,他甚至想,與其是秋來被綁,那還不如再綁他一次,至少對方會顧忌著贖金,拿到錢之前不會危及他性命。
或者,他去,他可以把秋來換回來。
這種想法才出口,便被隨行人員報告給了陸父,陸父甩下待開的會議,氣狠狠用最快的速度沖過來,直接給了他一耳光。
老爺子去世后,他這些年都竭力忍耐、縱容兒子的任性,再沒有這么震怒過。
盡管手落下去他便后悔了。
人過中年,對他而,沒有什么比獨生子的性命更重要,陸離的健康是沒有籌碼可以估量的,他可以允許兒子用青春玩鬧、戀愛,但絕不允許他徹底昏掉頭腦,居然妄想用自己的性命作抵冒險,只為了換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知道你這個念頭有多年輕莽撞,有多愚蠢嗎?”
他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重視起這個出現在陸離生活中的女孩子。
“所以這就是你放棄我媽的理由?”
巴掌帶著耳鳴的暈響落下來的時刻,陸離竟沒有什么感覺,他下巴扭正,最后面無表情看了父親一眼,便頭也不回出門去。
“給我攔住他!”
陸離想做的事,自然是沒人攔得住的。只是沒料到,他還沒找到對方,許秋來自己先打來電話。
他不可能認錯那道聲音,再見面時,其間發生了什么,秋來卻半個字也不肯說。
“所以他們抓了你,又把你給放了?”警察不可思議。
“是啊。”
“他們走的哪條路?有幾個人?和你說了些什么?在哪兒放的你?你再仔細講講……”
許秋來只說眼睛被蒙了,沒看見,什么都推不知道,再問理由,便道,“大抵他們覺得人抓錯了。”
從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陸離落后半步跟著,看見她到現在,他一直這樣沉默,插|兜的樣子冷酷,氣氛很怪。
許秋來清楚,她的那些話瞞得過別人,瞞不過陸神。
但她不想撒謊,也不能主動挑起話題,只好三緘其口。
直到走出很長一段路,十字路口等紅燈時候,她才偷偷看他一眼。
這么近的距離,一眼便瞧見了浮在陸離臉上的紅印。他的皮膚太白了,是那種玉版宣紙一般的顏色,稍微一點痕跡都顯眼。
秋來嚇一跳,仰頭著急抬手,想碰一下,但又不敢摸上去,生氣道:“怎么了?誰打的?”
陸離拉下她的手,漆黑的眼睛注視她:“你不是答應過我做什么事之前都先跟我商量嗎?現在算什么?”
許秋來掙脫,把手縮回來,轉身背對他,“我又什么都沒做。”
“可你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