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片刻,蒙館的門被打開,桑辰一身干凈的布袍,雖說舊了些,卻十分干凈清爽,一雙清亮的眼眸,宛若水洗過的碧空,清透純澈之中有些迷惑的望向晚綠。
晚綠被他這樣的神情晃的一暈,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一時紅著臉,求助似的看向冉顏。
在靜靜等候的這一段時間,冉顏已經足夠冷靜,心里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她不打算浪費時間,遂直截了當的問道,“這方硯臺,你從何處得來?”
桑辰目光轉移到那只硯臺上,靦腆的一笑,“這是在下做的,周三郎是在下的學生,娘子救了他,在下理應道謝,只是在下身無長物……見笑了。”
“你做的?”冉顏心情復雜,倒也算不上太失落,有個世外高人指點迷津之類,約莫只會在電視中出現,她本就沒抱多大希望。
她穿過來時是被硯臺先砸到,然后被人擰斷頸椎,用硯臺砸一下后腦勺容易,可若要再這個世界上找到一個能夠精準拿住人第一根頸椎骨,快準狠的擰斷,恐怕并不容易。況且真的擰斷了,又有誰能夠保證她一定能夠穿回去?
這些事情,冉顏早就想的透徹,只是出現一絲似有若無的機會時,就會忍不住想抓住。
桑辰見冉顏看著硯臺發呆,有些忐忑的道,“娘子若是不喜歡這方硯,在下家里還有很多……”
“硯很好,多謝,不打擾了。”冉顏微微欠身,轉身離開。
桑辰的表情越發迷糊起來,這件事情,從開頭到結束,他就沒有弄懂過。
事實上,沒明白狀況的人也不止桑辰一個。晚綠追上冉顏,正要出口詢問硯臺的事情,卻發覺冪蘺的皂紗之后,若隱若現一張微有些失落的容顏,便也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是接過硯臺,問道,“娘子還去城中嗎?”
冉顏看了看天色,應該還未到巳時,“去。走吧。”
兩人相攜著返回莊子門口,晚綠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心嘆那半貫錢倒也不算白搭,否則若是平時,院子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仆役怎么會這么好說話。
冉顏卻是沒有心思管那些瑣事,看著那個硯臺,卻依舊無法安心。兩人快過拱橋之時,冉顏一只腳陡然踏空,身子猛地向水邊倒去,晚綠一驚,也不顧上上手中的硯臺,連忙伸手拉住冉顏。
兩人身子還未站定,只聞“咣當”一聲,那只透著玫瑰紫的澄泥硯恰是落在了臺階上,看著四下崩落的碎片,冉顏瞳微微的一縮,這樣的畫面何其相似,仿佛還能清晰的感覺到頸骨斷裂的疼痛,冉顏隱在冪蘺中的臉色不由得一白。
“娘子……”兩人站定之后,晚綠訥訥的道。
冉顏吐了口氣,淡淡道,“把碎片撿起來丟進河中罷,留在此處怕是會傷了人。”
晚綠應了一聲,蹲下來撿碎片,才撿了幾片,發現冉顏也一并蹲下來幫忙,看著晨光里,在黑色皂紗中若隱若現的沉靜容顏,晚綠心中不由感嘆,大病一場后,娘子真真是不一樣了。
“娘子,你快起來,奴婢來撿便好!”晚綠回過神來,連忙道。
“無礙,快些撿,咱們還要入城呢!”冉顏淡淡一笑。
兩個人飛快的把碎片清理干凈,回到府門口時,車夫已經等得有些著急,看見兩人的身影,不禁催促道,“十七娘且快些,莊子上只有這一輛馬車,說不準管事何事便要用了!”
晚綠替冉顏委屈,堂堂一個嫡女竟是被個車夫呼喝,雖然車夫話中也并沒有惡意,但這本就是嫡女不應該遭受的待遇。
冉顏卻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由著晚綠把她扶上了馬車。
馬車中的布置中規中矩的,只有一席一幾,藏藍色的簾子,潔凈沒有一絲異味。冉顏并未見過這個莊子的管事,但從著個車廂中的布置也能隱約猜出此人性子,沉穩、刻板、做事一絲不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