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李善長指著輿圖,長篇大論之后,做了總結(jié):“陛下,臣以為,無論是從水師兵力、后勤供應(yīng),還是從作戰(zhàn)難度、作戰(zhàn)效果來看,動用大軍于朝廷皆無大利。最主要的是,臣以為此時對日本國開戰(zhàn),并不妥當(dāng)。”
朱元璋冷眸:“有何不妥?”
李善長恭敬地回道:“大明要對日本國開戰(zhàn),至少應(yīng)該有更為正當(dāng)?shù)睦碛刹攀恰Y量苷f到底并不是日本國正規(guī)軍士,并非奉了日本國王的命令,以占領(lǐng)大明疆土為目的而來,只是失去土地,無法生存的流民罷了。若因流民作亂歸咎到日本國身上,并因此引發(fā)大的戰(zhàn)事,臣以為有失大國之風(fēng)。”
朱元璋用手敲了敲桌子:“韓國公的意思是,朕小題大做了?”
李善長心頭一顫,趕忙行禮:“臣并非此意,而是認為,無論是不是日本國主觀上引起的倭患,畢竟是倭人進犯,日本國應(yīng)該擔(dān)有責(zé)任。故此,可以先派使臣告諭,若其不從,怠慢,再施以武力也不遲。”
朱元璋冷冷地笑了笑:“派使臣去?忽必烈派過,死了。朕也派過,人家根本不當(dāng)一回事,若再派使臣去傳話,說不得使臣的尸體都帶不回來!”
李善長皺眉:“可若沒有使臣往來,直接動用武力,不太合適吧?史書會如何記載,百姓會如何評說?”
朱元璋豁然起身,發(fā)怒道:“史書如何記載朕不管,朕也不怕!百姓如何評說,朕此戰(zhàn),為的就是百姓,他們能如何評說?韓國公,你來告訴朕,倭人該不該死!”
李善長、范敏等人跪了下來。
面對怒火中的朱元璋,李善長抬起頭,回道:“倭人該死,但不宜動用大軍!要懲戒日本國,那就給他們個懲戒,若是懲戒之后,他們不加收斂,還有倭寇殺傷我朝百姓,陛下再動用大軍,跨海征討也不遲。”
朱元璋看著李善長并不畏懼的眼神,抬手指向門口:“朕要一份滿意的公文!”
李善長行禮,與范敏等人退出武英殿。
趙本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跟在李善長身后,道:“陛下的威嚴(yán)是越來越重了,若非韓國公在前,我等怕是隨時性命不保。眼下兵部、戶部可都難了,大軍一動,不知前景如何。”
“大軍,什么大軍?”
李善長放慢腳步,問道。
趙本愣了下:“陛下動了怒,讓韓國公——”
李善長捋了下胡須,從容而行:“陛下動怒是一回事,用不用大軍是另一回事。遼東需要糧草,這個時候不抓緊給他們運,再過兩個月,西風(fēng)獵獵時,想運都難。打日本重要,還是穩(wěn)遼東重要,這筆賬陛下不比你我更清楚?”
范敏深吸了一口氣,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善長抬頭看了看藍天白云:“你們沒經(jīng)歷過開國之戰(zhàn),不知道戰(zhàn)爭的玄奧。戰(zhàn)爭有時候可以小打,有時候可以大打,有時候可以不打。現(xiàn)在太子、勛貴開了口,不打是不可能了。大打在后勤上跟不上,投入十萬兵,就需要十萬兵的糧,現(xiàn)在朝廷水師可供不上來,尤其是當(dāng)下南洋、東海、南海牽制了太多水師力量。所以,只能小打。”
范敏、趙本一臉茫然。
皇帝說這些了嗎?給暗示了嗎?
為何李善長如此篤定,而自己全然沒聽明白,沒領(lǐng)會到皇帝的意圖?
李善長找到徐達,攤開了說。
徐達聽完李善長的話之后,思索了下,贊同道:“以當(dāng)下的局勢,動用大軍,進行滅國之戰(zhàn)確實不合適,也不太可行。可若是小打的話,這個小,拿捏到什么程度為宜?”
李善長意味深長地看著徐達,輕聲道:“小打,只能派水師出征,水師里誰來掛帥,誰就來拿捏這個尺寸吧。畢竟我大明對日本國內(nèi)的狀況并不熟悉,若限制多了,反而不利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