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溍不解,瞇著眼看著已是花甲之年的溫祥卿,道:“溫尚書想說什么,長興侯去了北面又如何,現如今的情況是,喜峰口丟了,薊州鎮丟了,北平東面的門戶被人打開了!”
“這個時候,以元軍騎兵的速度,說不得已經兵臨北平城下!可現如今局勢到了這種地步,鎮國公竟還不派人求援,也不讓各地預警,進入戰備之中!”
兵部左侍郎湯見暼了一眼沈溍,這個三十出頭的進士,在外面歷練了兩年被調入兵部,作風雷厲風行,以強硬著稱。
此人敢于對抗勛貴,比如湯和的家奴打了人,沈溍就敢彈劾湯和,鄧愈多占了幾畝地,他就敢讓鄧愈退地,就連鎮國公復活一事,他都敢說這是無稽之談,甚至還寫了文書,彈責顧正臣勾結佛、道,蒙蔽天下……
朱元璋很欣賞這樣硬氣的人,多次公開夸贊沈溍,說他堂堂正正、鐵骨錚錚,不畏權貴,還號召官員學一學。
這話說的——
我們怎么學,學他斗國公?
算了吧,兵部最重要的事,不是彈劾幾畝地的小事,而是需要處理國之大事,比如軍隊建設問題,火器化問題,軍隊衛所內部問題……
強硬是強硬了,但還是需要回到本職工作上來,不能人在兵部卻干督察院的活,不是官,就少說話……
可沈溍不,他偏要說。
溫祥卿老眼深沉,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緩緩地說:“沈侍郎,你中了進士之后,為何沒去格物學院進修,反而是去了地方上歷練?”
沈溍錯愕:“我進入仕途,為的就是做事。學問三十余年,足夠用了!再說了,這與今日討論的北方戰事又有何關系?”
溫祥卿看向湯見:“湯侍郎,你說有沒有關系?”
湯見并不想得罪溫祥卿,這個老頭子可不是一般人,耿炳文能拿到長興侯這個爵位,背后就有溫祥卿的三成功勞。
沒錯,此人曾經是耿炳文的幕僚師爺。
一個真正經歷過戰場,為耿炳文出謀劃策,守住長興十年的智囊之人。
后來在大都督府做事,又在秦王朱樉身邊做事,在秦王就藩之前,被朱元璋調至儋州(海南)當知州,并配合韓宜可開海廣東,直至今年二月份,被調回金陵當了兵部尚書。
湯見拱了拱手,平和地說:“溫尚書所,想來應該是——去了格物學院進修,可以看穿許多迷惑,少許多煩惱。”
沈溍甩袖,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屑與憤怒:“哼,格物學院?似乎出自格物學院就有了天大的智慧,了不起一般。就事論事,丟了薊州鎮,便是將黃河以北置于危險境地!加上他知情不報,故意隱瞞,其心可誅!”
“試問,這般國事,身為兵部之人,我們該不該論出個結果,該不該聯名上書彈劾?我知道,鎮國公有威名,有智謀,可威名嚇退不了元軍數十萬鐵騎,智謀也擋不住刀兵無數!”
溫祥卿端起茶碗,低頭時目光掃了一眼沈溍:“我知道,你是心憂百姓、心憂朝廷,也想一旦局勢不可收拾,朝廷也能早做打算,布置防線,減少百姓傷亡。你是個心懷坦蕩的官員,然而——”